“你这是什么话?”潘雨音似乎对冯天霸的言论十分不满,呛声道,“如果站在那里的人是你的妻儿,你还会这么说吗?”
“若能为朝廷、为国家、为苍生黎民而死,莫说我的妻儿,纵使是我的父母,亦死不足惜!”
“你……”
“不要再吵了!”
突然,黎海棠面露狰狞,暴喝一声,不仅压下冯天霸与潘雨音的争执,更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生生打断。
一时间,“那达慕”会场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黎海棠喘着粗气,眼神狠戾地望着站在远处的三名奴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也不该用你们的性命做赌注。但兹事体大,今天的我无论如何不能退缩。因此,万一你们……不小心死在我的箭下,下辈子尽管找我寻仇。记住!我叫黎海棠。当然,如果你们不想死,最好站着别动……一动也别动。”
黎海棠这番话既是说给三名奴隶听,亦是说给自己听,宛若一颗定心丸,令其惶惶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当他重新举起铁弓时,眼中的纠结与犹豫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唯有洞穿一切的锐利与漠视生死的冷傲。
被锋芒四射的箭头牢牢锁定,排在第一个的奴隶不禁汗如雨下,双腿发软,身体如筛子般一个劲儿的哆嗦。
死死盯着不断晃动的三枚铜钱,原本细不可见的三根发丝竟诡异地浮现在他的瞳孔中。
突然,黎海棠眼神一凝,将箭矢若有似无地稍稍上抬。紧接着,弯扣弓弦的手指骤然一松,第一支箭矢如白驹过隙般倏忽而出,于半空划过一道优美而流畅的曲线,一连射断三根发丝而未伤到三名奴隶分毫。
就在第一支箭矢射出的瞬间,黎海棠铁弓下压,同时反手取箭,伴随着“嗖”的一声轻响,第二支箭矢如期而至。
穿针引线于凝固的空气中,令箭矢如行云流水般蜿蜒而过,将凌空下坠的三枚铜钱诡异而精准地一一穿于箭头之上。
见此一幕,黎海棠高高悬起的心顿时落地,意气风发的从容自信再度回到他的眼中,并于电光朝露间将第三支箭矢稳稳地搭在弓上。
眼下,他只需将弓拉满,再手指一松,便可尘埃落地,大功告成。
然而,就在一切将成定局的一刹那,站在最后一位的妇人突然面露痛苦,虽是一瞬间的古怪,却令信心满满的黎海棠下意识地走神,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的两箭是否误伤到她?
说时迟,那时快。一闪而过的恍惚,令尚未拉满的弓弦脱手而飞,第三支箭矢在黎海棠的猝不及防中陡然射出,直追第二支利箭。
“啊……”
伴随着一道满含诧异与惋惜的惊呼,第三支箭矢如长虹贯日般射穿第二支箭矢的尾端,并推着它一路直奔靶心而去。
一切说起来慢,实则只在眨眼之间。
“砰!”
在众人叹为观止的惊艳目光下,穿透三枚铜钱的箭矢精准无误地射中千步之外的靶心。
一声闷响,令众人的心同时一颤,但他们的反应却不比刚刚忽烈射中后的欢呼沸腾,相反却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嘶!”
顶着如山重压的黎海棠,依旧能发挥出令人不敢想象的神奇箭术,不仅令忽烈和汪德臣大惊失色,同时令蒙古大汗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隐晦的赞叹之意。
“太好了!赢了!”
冯天霸激动地手舞足蹈,狂喜之情溢于言表。悟禅与潘雨音同样喜出望外,眼笑眉舒。
然而,未等柳寻衣起身恭贺,却见黎海棠并没有表现出预料中的兴奋。相反,他竟神思凝重,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靶心,眼底深处涌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担忧之色。
“这是……”
见状,柳寻衣不禁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朝靶心望去。
在万籁俱寂的“那达慕”会场,连穿三枚铜钱的箭矢静静地插在靶心正中,伴随着天地间忽然卷起的阵阵疾风,那支集万千瞩目于一身的荣耀箭矢,竟于众目睽睽之下微微颤动,而后在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中渐渐倾斜。
“不!不不!不行……”
“啪!”
虽然黎海棠再三祈祷,可那支箭矢仍一意孤行地挣脱靶心,在四周错综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箭矢、铜钱如残花败柳般四散而坠,狼狈不堪地摔落在草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