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和褚移、和你墨国铁骑一决雌雄,那是为守卫我的家国而战。但现在,我不能因为恨而去挑起另一场战争,破坏这得来不易的和平。墨琚,这些年在战场上,我已经看够了鲜血白骨。”
“承光,对不起。”
他叫她承光。这是他对黎国、对黎国的小公主迟来的道歉。
容安凉凉一笑:“我叫容安,不叫承光很多年了。”
墨琚望着容安那双幽若寒潭般的眼睛,怔忡了半晌,才道:“昏迷了那么久,该饿了吧?我让人给你拿粥进来。”
墨琚吩咐完宦侍,依旧坐在榻沿,却再找不到话说。气氛一时尴尬甚而是有些冷凝。
容安伤势过重,说了这么久的话,觉得疲倦,但看着墨琚纠结无措的模样,不知怎的,心尖不受控制地一恸。
她强打精神,道:“逝者已矣,我不想再做承光,也不想再记着承光的一切,承光的爱与恨,承光的家与国,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只想做容安。”
其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是在宽慰墨琚,还是在宽慰自己。做承光太苦,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从来没做过承光。
她看起来是这样坚强,可藏在心底里的懦弱,只有自己瞧得见。
宦侍端来了粥。熬得软糯的粥,散发出药味儿,是御膳房按着太医开出的方子,特意给她熬制的药粥。但这个味道并不难闻,太医在选药上下了功夫。
墨琚接过粥来,舀了一勺,搁在唇边吹凉了,才送至容安嘴边。容安局促道:“王上,还是让侍女来吧。”
忽又想起墨琚素日身边伺候的,皆是宦侍,并没有侍女,只能尴尬作罢,由着墨琚一勺一勺将粥吹凉,送至她唇边。
一碗药粥喝下,容安出了一身虚汗,额角亦是一层细密汗珠,墨琚拿娟帕给她将汗珠擦拭掉,动作轻柔细致。
她瞧着他动作,一时恍惚。
她在他的身边时日也不短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算是了解不少。
他从没对谁这样细致过。哪怕是妙人最得宠的时候,他对妙人也没有这样细致的宠爱。
除了妙人,更没有哪个姬妾得过他一眼垂青。
容安忽然恍悟,墨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一个没有爱过的无情君王。
从前她就知道他储在宫里的那些嫔妾不过是他障世人眼的法器,是他平衡朝局的棋子。现在,她更肯定了这一看法。
可她并没想明白墨琚现在对她的好是出于愧疚还是旁的什么。这旁的什么,她心里却是明了,是利用。她不爱让这个词在脑海里浮出来。因为这证明她也不过是颗棋子。
墨琚将碗搁在宦侍手上,拿帕子擦了擦容安的嘴角,道:“再睡会儿吧。你身子尚弱。”
容安便顺水推舟,闭上了眼睛。
墨琚瞧着她乱颤的眼睫,晓得是假睡,却没有拆穿。稍坐了片刻,便去案前批阅奏章了。
不多时,身子尚弱的容安假睡变真睡,入了梦乡。
入夜,何挚入殿呈报,王都建晖能调动的兵马全撒出去,追了三百余里,未发现左鸣踪迹。
墨琚做了指示。撤回兵马,只派些擅长追踪的高手去搜索。通缉令发往全墨国各地。通往启国的要道要派人去拦截,但难保他不会绕道,是以各个出境关卡都要发下画像通缉。
他拿住左鸣的决心可见一斑。
可他也晓得,似左鸣那般狡猾的人,大概不会选在这个时候逃回启国。最大的可能,他会找个地方猫着,等风平浪静了再设法潜回启国。
何挚走了。揽微殿仍旧只剩下墨琚与容安一双人。容安依旧在沉睡。墨琚伏案看了大半夜的奏章,天明时分才在软榻上眯了会儿眼。
卯时三刻,墨琚走出揽微殿,用凉水洗了把脸,提起精神,走到前朝打理荒废了好几日的政事。
朝堂之上他依旧是那个睿智冷静的君王。处理起政事来手段老辣独到,丝毫不见先前面对容安受伤时那等焦灼无措模样。
一众朝事里,李彦之与章仝的所奏之事最是引人注意。
李彦之为褚移求情,将褚移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功像如数家珍般一一细数出来,比起他立过的那些战功,这一次擅离职守的错简直不堪一提。
群臣们一窝蜂附议。一则褚移一介武将,对墨国的重要性人尽皆知。二则褚移为人磊落,且不大参与朝内派系之争,因此并未树什么大敌。为他求情之人便不在少数。
章仝则奏请废后另立,立容安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