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扶辛有时候也是个愣头青,在该示弱的时候,偏要强出头,纯粹是找殴的节奏。
容安忙站出来,担纲起和事佬一职:“扶辛,你先随褚移回去吧。再耽搁下去,天就该亮了。”
晓得墨琚是不会走的,也没打算甩开他。
褚移从城楼上纵身跃下,十余丈高的城楼,他就那样跃了下来,看着就让人眼晕,可见他战神的名声绝非虚传。
翼章刀收回鞘中,褚移冷然来到扶辛身边,气势上便压了扶辛一头,“走吧。”
朝着墨琚与容安淡淡一揖,将翼章刀往扶辛肩上一压,扶辛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容安蹙眉瞥了褚移一眼,忍不住道:“他受了伤,你干嘛还要欺负人?”
说这句也是白说。褚移虽然将翼章刀从扶辛肩上卸了下来,但冷峻的脸半丝缓和迹象没有,反而是略带嘲讽:“翼章刀从来只对敌人出手。”
说完脸色不晓得为何白了一白。容安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是火光晃了一下罢了。
她并不知道翼章刀唯一一次不是向敌人出手,是向她。虽然那次并没有斩了她,但终究成为了褚移心里的痛,每每想起都觉得痛彻心扉。
褚移此生心痛的时候不多,所有的心痛都是为她而生,可惜她再不能感觉到他的心疼。
墨琚摆摆手:“你将他好生看押。”
褚移点点头,押了扶辛走了。扶辛带来的几个抬棺的侍卫也被带走了。墨琚淡淡看着容安,开口道:“不是要去城外下葬吗?走吧。”
他伸手要牵容安的手,却被容安甩开,道:“你不用在这里假仁假义,若是你陪我去,我怕我父亲死也不会瞑目。”
这句话说完,鼻头一酸,憋了两天的眼泪就扑簌簌下来了。这样的话她没有当着扶辛的面对他说。倒不是怕扶辛瞎想。
她只是不想让外人看见她这样矫情软弱的样子。这个样子,也只有在墨琚面前,才会这样肆无忌惮表现出来。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瞬间满面,她双手掩面,先是小声,后来干脆就转了嚎啕,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墨琚将她的一双手握住,从脸上拿开,望住她满是泪痕的脸,声音里十分无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是这种态度对我,容安,不管是为什么,我只求你不要这样伤自己。”
他人生里第二个“求”字,依旧是说给她听的。有人说,先爱上的那个,总是会爱得让自己更卑微一些。他在她面前早就卑微成尘埃。
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却将自己搞得这样卑微狼狈,谁瞧了怕也会替他觉得惋惜。
容安却也是全线崩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揪着墨琚的衣襟,哭倒在他胸前,边哭边念:“墨琚,你告诉我,我该相信谁?谁才是真的?谁又是假的?不过是没了几年的记忆,怎么连辨别是非的能力也没有了?墨琚,你告诉我,我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说得断续,连吐字都不那么清晰,难为墨琚却听得明白,将她轻轻拢在怀中,拍着她后背安抚她:“经历了什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用心去看,总能辨得清真假。”
容安哭得抽不上来气,依旧断断续续道:“连我老子都说是你派人杀了他。扶辛说你瞒了我许多事。墨琚,我总不能连我老子都不信吧?”
他终于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要这种态度对他。但她肯将这件事说与他听,说明她心底里还是信任他的。抑或说她爱他甚于一切,以至于盲目无条件地信任他。
她这样待他,他只觉无以为报。将她往怀中又拢了拢,拥得紧紧的,嗓音暗哑地道:“容安,别急着去判断。等你能够静下心来,找出足够的证据,再去做判断。”
道理确是这个道理。可在这波云诡谲的时局里,多少双可以遮天的手在暗中操纵,多少幻象遮住真相,她就一个人、一双眼,要去伪存真找出真相谈何容易。
好在,她不是个怕事胆小的软弱姑娘,更不是个容易半途而废的姑娘。
她在墨琚的怀抱里边哭边想,边想边哭,直哭得昏天黑地,终于将自己哭晕了过去。
这两日她委实将自己本就羸弱的身体折腾坏了。硬扛到这个时候才晕过去,其实已算她够坚强。
墨琚将她横抱在怀里,抱去停在路边的马车上。马车是专为她备的。墨琚为她事事想的周到,连备车这种事都想到了。
何挚追过来问如何处置棺椁,他未加思索:“回宫先建一个灵堂吧。他是容安的父亲,曾经的黎王,不能就这样草草葬了。”
何挚答应着,墨琚在马车里坐好已经准备要离开了,忽又想到什么,蓦地跳下马车,奔到那棺椁前,猛的掀了棺材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