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后来关山月太太果然在十七岁的那年,就得了很大的一个奖项。
从此她凤凰涅槃,一飞冲天——如今已经是个小网红了,在illiArts读书。
许星洲非常爱她。太太画的肉汁四溢小黄图十分美味,许星洲发自内心地、变着花样赞美太太,给太太打call,真情实感吹她是神仙画画——如此没几天,就把太太勾搭上手了。
她们的相识,不过多赘述。
总之他们认识四五年了,这关山月太太是二十岁的许星洲所认识的唯一一个能知道这问题答案的熟人……
动车掠过平原,许星洲瑟瑟发抖地给关山山发微信,问:“太太!我过年的时候要去见秦师兄家长了,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列车呼地穿过山洞,信号缥缈不定,过了许久才出现关山山回复。
关山山说:“恭喜!不过我不晓得诶。我那时候完全是灾难性见面……那时候我家老沈都还不是我家的,而且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十七岁那年,谈不上什么正式。”
许星洲脑袋当即就是一炸。
“而且呀,”关山山认真地解释:“去见男朋友家人这种事,每个地方的风俗都不一样的。有些地方见面要收到婆婆红包才行,有些地方要送东西,有的地方要买得贵重,有的地方就只需要伴手礼,粥宝你要好好了解本地风俗才行。”
许星洲:“……”
关山山太太说得很对,许星洲陷入沉默。接着她翻出本地人谭瑞瑞的对话框,看了许久。
谭瑞瑞部长……估计也不知道吧……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几乎没人了解如此高端的知识,许星洲对这件事心里门儿清——何况秦师兄的家庭实在是非同凡响。
许星洲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觉得应该抽空去找姚阿姨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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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中午时过了汉口,在汉口足足停了十二分钟。
然后那列车在铁轨上颠簸一个多小时后,到了他们家乡所在的小城。
——许星洲下车时,先是被一阵妖风吹得一个哆嗦。蓝天万里崭然,寒风凛冽,她穿了条苏格兰呢子裙,裹了鹅黄的大衣,大衣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扑面而来的是连打底裤都遮不住的寒气。
在乘务人员吹哨子的声音和寒风之中之中,程雁莞尔道:“一年没回来了吧?”
许星洲茫然地嗯了一声。
“……回来就好好休息一下,”程雁问:“有地方睡吗?”
许星洲拽了拽小拉杆箱,低声道:“睡我自己家。”
程雁:“……”
程雁有点儿不赞同地道:“不好吧?你都走一年了,那地方都是灰尘,能睡么?不然许星洲你和你爸说说,先去他家凑合对付几天,反正又不在他家过年?”
”……“
“我才不去别人家讨人家嫌呢,”许星洲将拉杆箱一拽,对程雁说:“我那个妹妹看到我就拉脸拉得老长。我在她家睡一个星期?除非不想过了。”
然后许星洲又对程雁道:
“——我宁可在我自己家烤电热扇。那好歹也是自己的。”
对啊,那总归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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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许星洲时隔一年,终于去给奶奶上了一次坟。上完坟,又和她爸爸一家吃了一顿晚饭。
结果,她在饭桌上被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表达了一通极其直白的讨厌。
许星洲被讨厌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的这个妹妹也就十几岁的年纪,被自己父母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宠着供着,呵着捧着,一切为她让路。而许星洲这个孩子,在她父亲和那个阿姨的嘴里,都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漂亮,一向省心。
许星洲在她爸爸家从不多说话,只安静坐着吃饭,有时候顺着两个长辈,聊一下学校的事儿。
她爸爸在饭桌上问:“星洲,下学期就要实习了吧?”
许星洲点了点头,那个阿姨又活跃气氛般地说:“老公你看,星洲就是省心,升学实习这些事儿你都不用操心的。瞅瞅我们单位那个老张他女儿,实习都得她爸出面给她找。我们星洲就从来不麻烦长辈。”
“星洲今晚住下吧?”那阿姨殷勤地说:“也好带动下你妹妹,小春期末考试考得不太好,还有很多需要向你学习的东……”
阿姨还没说完,她的妹妹——许春生,就清清脆脆地开了口:
“妈妈,你让我学什么?学姐姐生病吗?”
许星洲:“……”
“姐姐学习确实比我好多啦,”小女孩甚至带着点恶毒地、脆生生地说:“可是姐姐总生病,总去住院,妈妈,你总不能让我去学这个吧?”
许星洲看了她一眼。
这个小女孩其实和许星洲长得不太像,只有少许的几个地方能看出她和许星洲的血缘关系。
接着许春生又恶意地问:
“再说了,她把我传染了的话怎么办啊?”
……
那一瞬间,饭桌上的气氛都僵了。
估计没人能想到小孩子能说出这种话,连许星洲都愣了一下。她父亲似乎马上就要发火,许星洲却温和地笑道:
“首先,抑郁症不传染。”
然后许星洲把盘子里唯一的那一条鸡腿夹进了自己碗里,和善地对许春生说:“——其次,长得好看的人,连抑郁症发作,都能遇到英雄去拯救喔。”
……
许星洲从爸爸家出来的时候,月朗星稀路灯昏暗。她孤零零地走在街上,就觉得老家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地方,对她毫无归属感可言。
小城冬夜,寒风凛凛。街上也没什么人,朔风一吹,许星洲难受得几乎想立刻回自己家,蜷缩在床上睡一大觉。
结果她还没走几步路,手机就响了……
来电话的是秦师兄。
许星洲那一瞬间就觉得想哭,她冻得哆哆嗦嗦,手指通红冰凉,她按了半天接听键都没有反应,最后还是用脸碰开的。
秦渡:“回家了?”
许星洲忍着鼻音,难受地嗯了一声。
“……在……”许星洲抽了抽鼻尖儿道:“在回家的路上了,不远,我打不到车,现在走回去。”
秦渡那头沉默了了片刻,问:“是不是受委屈了?”
许星洲眼泪都要出来了,哆哆嗦嗦地嗯了一声。
秦渡立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操他妈——”
“——操他妈的,”秦渡愤怒地道:“他妈的师兄是让你回去当小白菜的?饭吃饱没有?饿的话现在就去吃!”
许星洲的泪水,那一瞬间,决堤而出。
天际一轮月圆。
她走在街上,穿过熟悉的小巷和胡同。黑暗长街上地砖碎裂,梧桐树下漏出点点黄光。
许星洲小时候曾经在这些小巷里奔跑穿行,脚底生风,脸上还贴了和别人打架留下的创可贴。那时她会问奶奶要零花钱,去小卖部买戒指糖和潮汕无花果干,去推车的老奶奶处买一大捧翠绿肥嫩的莲蓬。
如今那些小卖部店门紧闭,卖莲蓬的老奶奶已经多年不见,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尚在人世,这条街上只剩一个长大的许星洲蹒跚着,往前走。
电话里秦渡简直都要被气炸了,可是又心疼得不行,不舍得对他家姑娘发脾气,忍耐着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星洲带着哭腔道:“师、师兄……”
许星洲知道她一用这种模样和秦师兄哭,秦师兄能被她哭得肝胆俱裂,可是她还是忍不住。
——在这荒凉世上,在人孤独行走时,其实是能做到刀枪不入的。
就像南极彼尔德莫尔冰川的亿年冰床,又似乔戈里峰万年不融的积雪。他们沉默而坚持,亘古地映着没有半丝暖意的阳光。
可是,一旦有人用满怀柔情一腔心尖血浇上坚冰,坚冰就会受热,融下泪来。
——这里不是家。
许星洲哭着道:“明、明天……我明天就回家。”
秦渡沙哑地回答:“师兄给你买票。”
-
——她走回家的一路上,秦渡一直在哄她。
许星洲是个天生的哭包,不哭则已,一哭就没个完,而且越哄哭得越厉害,她连鼻尖都哭得生疼,连前路都模糊了。
她到了奶奶家小院前面,掏出了钥匙。门口枯萎枝头挂着风干的柿子,许星洲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了大铁门。
“到了?”秦师兄大约是听到了咕咚一声铁门合拢,在电话里低声问。
院子在冬天一派荒凉之色,许星洲擦了擦眼睛,哭着嗯了一声。
在许星洲小的时候,这荒芜院落曾是她的城堡。
十几年前,这里楼顶爬着青翠丝瓜藤,向日葵生长,深紫肥嫩的茄子垂在地上,枯黄竹竿上绑着毛茸茸的小黄瓜,小许星洲浑身是泥地、多动症一般往缸里钻。
……接着,那个小泥猴子会被奶奶用鸡毛掸子虎虎生风地赶出来。
十几年后,长大的许星洲回到了她的城堡,秦渡说:“今晚不挂电话,就这么睡。”
许星洲带着哭腔,哆嗦着嗯了一声。
她推开屋门,里面黑漆漆的,到处都是灰,连墙角蛛网都脏兮兮的。
屋里甚至比外面还冷,许星洲开了灯,白炽灯嗡嗡跳了跳,不情不愿地亮起。
秦渡说:“小师妹,等你回来,师兄带你去买东西,今晚不准再哭了……”
现在就学会带人买东西了,许星洲破涕为笑,拧开电热扇,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过了会儿,又把冻得通红的手指伸过去取暖。
“师兄就是考试没跟你一起回去,”秦师兄沙哑道:“……反正没有下次了。”
许星洲一揉眼眶,连上了耳机。
“师兄,”许星洲拽着小麦克风,还带着点儿鼻音开口:“你等一下哦,我发几个微信,有几个问题我觉得必须要问了。”
秦渡:“啊?”
许星洲诚实地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主要是关于见家长要注意什么内容吧,我怕我见叔叔阿姨的时候紧张到吐出来……”
“……”
秦渡叹了口气:“说了师兄家里没那么可怕……也行,尽量找个靠谱点的人。有点建议也好。”
于是许星洲笑了起来,又啵叽一声笑出了鼻涕泡。
许星洲:“……”
这他妈也太丢脸了吧,怎么才能每次哭完都能笑出鼻涕泡泡?得亏没有师兄在旁边。这要是他在旁边,怕不是要被嘲笑死……
许星洲立刻装作无事发生,抽了两张纸,把鼻涕泡擦了。
“靠谱的,肯定靠谱。”许星洲一边擦鼻涕一边对电话道:
“——是暑假的时候认识的一个阿姨,涵养很好,特别温柔。不会害我的。她平安夜那天还请我吃小蛋糕来着。”
然后。
许星洲点开了‘姚汝君阿姨’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