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完,医生走出手术间,我们围上去问清况。医生说:“你们放心,病人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病人受伤很严重,身体有多处骨折,现在还不能说话。”
听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我拥抱晴天:“谢谢你,晴天。”
晴天说:“谢我干嘛?我还想着给我爸找个伴,反正伺候一个也是伺候,伺候两个也一样。”
我说:“别,我还是喜欢我爸每天跑来跑去打麻将。”
病房里父亲吸着氧气。一双手和一条腿都绑着纱布,看来两只手和一条腿肯定骨折了。他睁开一双虚弱的眼神,对着人群望来望去。突然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这双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感情,像一组密码。我试着解密,里面有一种温柔,更多的是一种自责。我看着他,他躲避我的眼神,又盯着晴天。
工友们安慰几句离开,他们还要回去继续上班。
姑姑们和母亲坐在床边陪着父亲。叫他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
父亲说话含糊不清,只能“伊伊呀呀”,他可能知道自己说的话我们听不懂,只好作罢。然后听着姑姑们讲,他坚难地点头或摇头。
母亲招手让我过去,我轻轻坐在床沿,低下头来。他绑满纱布的手懦动了两下,一只正输着液的手准备翻过他漫长的身躯来触碰我。大姑眼尖,她从父亲的胸前把输着液的手又扶回原处。
我们都是失败者,打败对方就好像占胜了整个世界。突然他倒下了,好像生活没有了意义,似乎失去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我说:“爸,您别担心。医生说了不严重,过不了一个星期咱们又可以去打麻将。”
父亲直摇头,那只输着液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大姑使劲按着父亲的手,父亲用一股责备的眼神看着大姑。
大姑说:“你动什么呀?你有什么话就说,要是说不清楚,我给你拿来笔和纸,你写。”
父亲点头。
小姑找到一张纸和一支笔。
母亲摇起床。让父亲的头部上升。
父亲握着笔,凭着感觉在纸上写一会儿,然后看着我。
大姑把纸递给我,这字写的真不怎么样,完全没有以前给我下“挑战书”的字体好看。上面扭扭曲曲地写着:对不起。
父亲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对不起。那怕我挨打了,后来了解清楚他是冤枉我的,他也不会道歉。他对任何亲人不曾说过这句话。他满以为是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或许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碍于尊贵的面子,不会低头,更不会说对不起。
突然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我道歉?身体倍棒的时候想着怎样收拾我,自己倒下了倒想起来说对不起。我说:“爸,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对您说对不起。吉他坏了就坏了,现在我成了小学音乐老师,用不着几万块钱的吉他,您也用不着去工地干活。”
父亲摇头。他在纸上又坚难地写下:梦想。他的一双手疲惫的像跑了十公里一样,瘫软地被大姑握着。我知道他的手没有力气了。
我说:“对,梦想。我现在没有放弃梦想,我一边开网络直播唱歌,一边还在小学里做代课音乐老师。”
父亲怔怔地看着我许久。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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