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波纹涟漪,然后一步一步行于湖水之上。徐北游也紧随其后,两人并肩而行,在身后留下一圈圈不断交错荡漾的水纹。
秦穆绵说道:“帝都,那地方以前又叫东都,都说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可依我看来,与善怕是沾不上什么边,反倒是藏污纳垢,凶恶之极,我年轻落魄时在那儿住了大概有两年的时间,先是投靠牡丹,又是栖身于秋台,当过见不得光的细作谍子,也做过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算是见识了各色龌龊人,各色腌臜事。”
秦穆绵顿了一下,自嘲笑道:“当年有个以方正著称于朝野的理学宗师,白天看着一脸道貌岸然,正气堂堂,可到了晚上却喜欢玩霸王硬上弓的戏码,被我一掌拍烂了半个脑袋,此事之后我在秋台算是混不下去了,正巧与萧煜不打不相识,就到他那儿栖身,恰逢张雪瑶和林银屏先后入京为大郑神宗皇帝祝寿,我远远旁观,只见两位公主的华贵车队,心中竟是不知是何等滋味。”
徐北游轻声道:“当年我也是如此。”
秦穆绵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要说我吃了多少苦,我是告诉你放好自己的心态,不要像我当初那样,在那个大染缸里进退失措,最终只能狼狈离开那里。”
徐北游柔声道:“秦姨,这次不一样,大不一样。”
秦穆绵微微一怔,然后笑得眯起眼睛,不同于张雪瑶的丹凤眼,笑起来狭长如月牙,也不是最为勾人的桃花眼,秦穆绵的眼睛其实是杏眼,仔细看去甚至略带有几分娇憨之态,只是平日里被她的凌厉作风遮掩过去,此时笑起来整张脸庞上都洋溢着融融暖意,很难想像这个女子在几十年前会被人称作妖女,阴狠乖戾。
徐北游不知道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一语道破,林银屏是外柔内刚,看似外表柔柔弱弱,其实是可以独自支撑起偌大庙堂的刚强女子,因为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她不介意表现得柔弱一些,而秦穆绵则是外刚内柔,所有的刚硬和不服输都是被逼出来的,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只能强作坚强。
那个男人与两名女子都有极深纠葛,他叫萧煜。
他终是选择了对他的千秋大业有所裨益的草原公主,而不是这个相识更早的女子。
正如徐北游因为剑宗的缘故,没有去选知云,而是选了萧知南,都是同样的道理。
说到底,婚姻大事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情”字就可以梗概。
徐北游望着秦穆绵有些怔然出神,秦穆绵回过神来,察觉到徐北游的视线后,破天荒地有些羞恼,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看什么呢?”
徐北游伸手揉了揉额头,“忽然在想,如果我娘还在世,她会是什么模样?以前觉得差不多就该是师母的样子,娇柔之姿,内藏威仪,可今天忽然又觉得不太对。”
秦穆绵白眼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像你娘吧?我可没那个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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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嘲一笑,“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没嫁过人呢,哪来的孩子。”
徐北游叹息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秦穆绵率先一步踏足岸上,背对着徐北游,轻声道:“如果真能有个你这样的儿子,其实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