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天神相助,臣何功之有!”郑王问:“魏将的家小,怎么处置?”雄信说:“主公!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当日李密聚集英雄,费多少心机,今日我主,正在用贤之际。如今不管幼女老男,都使剑枷上城,一面差人出城,分头于附近地方传示:但有李密手下将官,要认家小的,不必回金墉去,都到河南城下来认。等他来认之时,如肯投降,还他家小完聚;不归顺的,都砍下头去!”郑王准奏,一壁厢传旨,差官押解各将家小,尽皆剑枷上城。一面分付军士出城,分头远近地方喊报。
一人传两,两人传三。有罗成寻见秦叔宝,又遇着程咬金,各人说:“我们的家小,怎么得到河南?”秦叔宝想一想,口中道:“多是单雄信这奸贼设的计了!谋背魏主,交通王世充,里应外合,卖了天下!我们家小在与不在,且到河南看一个虚实再处!”三将上马行程,恰好众魏将闻认家小,不期俱会做一处。来至河南城下,望上一看,果然是各将的家小都在。只见城上将官,对着城下魏将,一家家都认过去。止有四家没人来认。哪四将?王伯当、贾闰甫、柳周臣、蔡建德四人,不在河南。将士先把那四家没人认的,一刀一个,把头都砍下城来。这分明打草惊蛇!城上军吆喝道:“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投降者领回家小,受我郑王俸禄;如不降者,照依斩杀不留!”众将见说,各各顾恋家小,齐声愿降。主将说:“既降,卸了盔甲,进城见主!”众将下马离鞍,除盔卸甲入城,俱赴朝前候旨。郑王传旨:“各魏将俱给冠服进朝!”朝见已毕,郑王着众将官光禄寺茶饭。
郑王却问驸马:“这众将俱该加官职与他么?”单雄信道:“主人!众将初来投降,身无寸箭之功,未可加赠官职。且着他长随营,半俸闲住,止有王珪忠孝两全,合该升用!”郑王说:“知道了!”众魏将茶饭已毕,俱到驾前谢恩。郑王说:“众将官俱赴长随营,半俸闲住,待有功之日,升授官职。王珪到驾前,赐御酒金花,官封兵部侍郎。”王珪谢了恩,同众出朝,各领家小,且往长随营居住去了。正是:略施巧计收豪杰,绝胜黄金买俊英!郑王袍袖一展,群臣皆散。
且说魏王李密、王伯当、贾闰甫、柳周臣君臣四人,打马加鞭,径回金墉城去。四人来到金墉城一看:呀!可怜!皇宫禁院,惟余坏石颓垣;万户千门,变作荒郊旷野!
意急加鞭回故里,心忙趱马盼家庭。
魏王一见痴呆了,魂飞魄散九霄云。
巩县繁华成野地,金墉宫殿化埃尘。
金枝玉叶归何处?虎将雄兵哪里存?
仰面告天天又远,低头入地地无门。
好似;
乌江项羽无船渡,曹操华阴险丧魂!
寻思往事如刀割,痛泪流来满面纷。
半晌沉吟难布摆,如今哪里去存身?
王伯当说:“主公!不必烦恼,一来是天数难逃,二来是单雄信奸贼卖国,与王世充合谋,坏了我主天下。如今且到别地方,寻一个安身之处,再作良图!”君臣四人,离了金墉城,急急前往,来到一所关隘。李密问说:“是什么地方?”伯当说:“是洛口关!”李密说:“我昔日把邴家二将贬在洛口关,就是此处么?”王伯当说:“正是!”李密说:“快叫开门!且在此处歇马。”伯当一骑马趱近关边,叫与把关头目:“快报邴家二将知道!御驾在此,快开关迎接!”
原来李密兵败之时,各处细探的都报知道了。邴家二将,预先分付下言语,因此关上军士就答应:“主将在边上操军未回,无令不敢开关!”李密问伯当:“他怎么答应?”伯当说:“他回复主将边上未回,无将令不敢开关!”李密说:“真实他不在?却是故意推调!”伯当说:“想他当日谏主不要借粮,正防今日之患。因谏受谪,推故之意也未可知。”李密大恼,鞘内扯出一口剑来,把左边马鬃割下一绺:“久后拿住这贼,照马鬃为例!”把马连加几鞭,往前又行。
李密回身前面走,君臣四个又登程。
可怜家国皆休废,又遇穷途闷杀人。
意欲投东还想北,心怀西去且南行。
寻思哪去投王国,更想何方谒故人。
加鞭打马投前进,黎阳城到面前存。
王伯当说:“前面是黎阳城到了!”李密说:“徐茂功虽然谪降在此,他为人比邴家二贼不同。且唤开门,在此歇马,再图恢复江山!”伯当趱近城,说与巡城小校:“报与徐太守!有魏王在此,着他开门接驾!”伯当开言,军士就应道:“徐太守下乡劝农未回,兵荒世乱,无令不敢开门!”伯当禀复魏王。魏王说:“终不然与邴家二贼一般?”伯当说:“想茂功掌国之臣,朝廷重务,与他商议。我主因不从直谏,谪降在此。如有茂功,怎么得中河南奸计?似此不肯接驾,也未可知!”魏王掣剑在手,把右边马鬃割下一绺:“久后若得伯业中兴,决不轻饶这贼!”君臣趱行,不觉天色已晚。烟笼古树,日坠遥山。渔灯明远浦,画角动边城。魏王举目观看,正北一颗星,光彩异常,四围散星朝拱。李密问说:“伯当!你看正北上这一颗星,好生光彩!”伯当说:“臣向曾见来,有识天文的,说是紫薇星!”李密说:“你闻得此星当照何人?”伯当说:“人都传说,正照唐朝二太子秦王!”李密听说,闭口无言。
行到一座市镇上,来往客商之店,四人下马。行进店中,店主人相接,拣一所洁净房安下。整治酒饭吃了,睡到五更,君臣起来洗漱。吃了点心,还了钱,上马扳鞍,趁着月色。正行之间,伯当说:“行无定迹,空受艰辛。我主也要从长计议,何不暂且投顺别邦,意下如何?”李密说:“伯当!你说得是,只除了唐家,别邦随你定议。”伯当说:“以臣愚见,除却唐朝,没处去了。”李密说:“如今一十八家改年号,哪争唐家一处?”伯当说:“唐高祖宽仁海量,礼贤纳士,江山广阔,别邦那小去处,难以存身!”李密说:“你岂不知,我与秦王有仇?还寻别的所在!”伯当说:“唐高祖仁德之君,料不记恨。主人不必多疑!”李密说:“我有个故友饶君素,有才善断,见为咸阳县令。我们趱上咸阳,与他计议。或行或止,凭伊定夺!”贾闰甫说:“主人!甚好!”正是月明登古道,晚日走长途!
玉露丹枫九月天,乘骖遥过翠屏川。
停鞭追忆兴亡事,记得神师破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