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正是因为还是个无家之人,故而要出家。”
润夜的每一句话都很小心,都模棱两可,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又不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分毫。
但对于阙昊易来说,润夜的这份小心让他心里真的很不舒服。仿佛在润夜的心中,自己还是欠了他什么一样。
“润道长,朕用一国之君的身份命令你,说出你父亲的下落。”
润夜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知道,自己八成是长得太像父亲了,所以皇帝认出来了他的身份,所以皇帝现在要逼问他,让他说出自己的父亲的下落。
果然,俗家的孩子长得像父母。
看到润夜不说话,阙昊易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太多。
是啊,他不应该逼问润夜。
这个孩子,他已经确信是国师的血脉,又为什么要对他动怒呢?
“有灵。”
听到这个称呼,润夜不自觉的鼻子一酸。
十二岁的时候,他的师父韩同玄曾经递给他一张纸条,他记得那个纸条上面写着“有灵”二字。
“万物有灵,人因修而能会道。”
当时韩同玄说,这个名字是他本来的名字,但是他必须忘记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将带给他无尽的灾祸。
但当他真的记起来这两个字的时候,在皇帝面前尽管失仪,但依旧泪如雨下。
“皇上,有灵二字从何说起。”
皇帝转过身去,他头上的玉冠泛着寒意。
阙昊易觉得,自己现在很开心,整个人就像是长着翅膀一般,要飞起来了。
“纪于之很喜欢这两个字,据说是出自于道经的,当他的儿子出生之后,朕就让他用这两个字赐予孩子姓名。纪有灵,其实你一出生就是紫袍道士,如今的你并不是因为我的这次赏赐而成为紫袍。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元景站在身旁,他敏锐的注意到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了。
他对着皇帝鞠了一躬,心中确信润夜已经是下一任国师了。
这个国师怎么做,做什么,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
现在,他和皇帝所说的一切,都是国家的至高隐秘。
于是,金元景乖巧的退出殿堂,享受着汴京殿外的寒意。
突然间,一片雪花飘落,洋洋洒洒……
殿内的润夜看着皇帝放下了戒心,无谓的抵抗没有一点效用,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他敏锐的察觉到,皇帝并不是对他动怒,十二年前的一切,皇帝已经放下来了。
“十二年,贫道十二岁。当时随着父亲从汴京出发,父亲一路朝着赣州走,赣州多山,又是祖天师炼丹的地方,父亲当时逃走的原因我不知道,只知道等车行到赣州的云梦镇桃花村大山里面时,车速过快,坠入悬崖。我挂在了树枝上,减缓了下落的速度。后来只受了一些皮外伤,但是脑子摔坏了。当时桃花村有一个三官庙的道长进山采药,见到了我们一家。父亲和母亲确实已经亡故了,他安葬了我的父母,而后将我背回庙里医治。很快,我醒了过来,忘记自己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师父仿佛都知道。在我醒过来之后,他说我叫做纪有灵,但是这个名字,会带给我无穷尽的麻烦,于是我改了名字。再之后,师父说我的户籍留在赣州,很危险。朝廷很快就会查出我的父母。当时我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被朝廷通缉的任人物。这之后,我的师父送十三岁的我前往朝云观学习,登记,造册,成为了朝云观的死籍人,我的空籍也留给了朝云观。这之后我服侍我的师父到十八岁,师父病逝。我独掌三官庙,也是在那一年收拾三官庙的旧物,发现了前任国师的……戒牒、紫袍、朝简,一堆法器。我很是害怕,将这些法器放在了三官庙的下院。后来,因为下院被卖出去,我便将东西都毁了。”
阙昊易看着润夜,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仿佛润夜一切不说,他还有问的。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问了。
纪于之,那个他魂牵梦绕夜夜思念的人,真的已经在十二年前……离开了。
一个很简单的原因,没有世人传说的离谱。
就是那样简单的,像是一个凡人一样的,出了意外。
这让他十分困苦难受。
“可是,你为什么要毁坏他的东西呢?”
润夜惨淡一笑,他知道这件事会成为皇帝不开心的原因。
“皇上,我不过是……一介宵小之徒。我怎能揣摩上意,我只能认为当初父亲的离开是被逼无奈。我害怕自己丢了性命。信奉道教之人,最为乐生恶死,仙道贵生,我只向死而生,努力的好好的活下去。”
每一个字,对润夜来说都是痛彻心扉的,他的心真的好痛。
勉强活下来,就是这样吧……痛并快乐着……
如今一切曝光于皇帝的面前,捡回来了十二年命,其实已经够本了。
唯一对不起,只有朱红玉那个丫头。
他现在就等着,最后的皇帝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