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乌克兰,尼古拉耶夫市,尼古拉耶夫造船厂。
在前苏联时期,这里是黑海地区最大的造船厂,同时也是前苏联唯一的航母建造总装厂。
苏联时代的几艘航母——“莫斯科”号、“列宁格勒”号、“基辅”号、“明斯克”号、“新罗西斯克”号、“戈尔什科夫”号、“库兹涅佐夫”号、“乌里扬诺夫斯克”号,全部在此建造。相对于拥有400万人口,对外国游客开放的圣彼得堡来说,没有对外开放的尼古拉耶夫市的保密工作较为容易。
而随着前苏联的轰然解体,本就有些安静、冷清的尼古拉耶夫市这下变得更加冷清安静了。
事实上,自从那艘未完工的航母被迫拆解为钢材后,尼古拉耶夫造船厂的灯光就再没有亮起过,那片曾经嘈杂喧闹的船坞如今静谧地宛若鬼域,哪怕是最顽皮的孩子也不会在入夜后来这里玩耍。
啪嗒、啪嗒。
空旷的船坞中回荡着单调的脚步声。
在夜幕下稀薄雾气中,一抹微弱的橘色光晕在船坞晃动着。
“呼,真安静啊。你说是吧,乌里扬诺夫斯克号。”
马卡洛夫如同往常那样巡视完0号船坞,最终停留在空荡荡的船坞边缘,仰起头凝视着前方那仿佛笼罩着无穷迷雾的水域与天空,手中的提灯下意识朝前方递了递,似乎照出某个不存在的庞大阴影。
遗憾的是,在提灯那微弱的橘黄色光晕尽头,除了渗人的雾气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在几个月之前,在乌克兰政府的要求之下,他和一众工人亲手拆掉了那艘他们此生最自豪的孩子。
依照政府原本的说法,这是为了腾出足够空间来完成来自挪威的大型商船订单,可惜的是,当拆解工作完成之后,那家挪威企业忽然以“经济不景气、缩减开支”为由撕毁订单,在支付少量赔偿金之后,如同夏日下的冰雪一样迅速消融不见了——当然,马卡洛夫并不奇怪,毕竟美国那边现在经济也不好。
不幸中的万幸是,听说那堆拆解后的特种钢材最终在奥地利那边卖出了一个不错价格。
“一千三百万美元?嘿,那些政客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这么个救世主。”
马卡洛夫随手把提灯放在铁墩上,搓了搓手,在空气中哈出一团团稀薄的雾气。
作为黑海造船厂厂长,他差不多把大半辈子都留在了这里,这里每一片土地、每一个车间、每一台机器他都了然于胸,他可以清楚地说出几百名高级技工的名字,可以熟练地说出每个船坞的长宽数值,唯独没办法在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那些他本应刻骨铭心、无比心痛的事情。
那些记忆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他很确定自己一定在场,但同时又有种仿佛在看电影的奇怪感觉。
而最关键的是……
马卡洛夫目光在空荡荡的船坞地面上移动。
太干净了,没有划痕、没有压痕、没有太多切割痕迹和撞击凹槽。
或许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这并没有什么,但在一名大半辈子都在于船打交道的老家伙眼中,这里完全不像是曾经拆卸过一只29000吨大家伙的施工现场。那些残留的刻痕、凹痕,绝大部分是在当初组装拼接乌里扬诺夫斯克号时留下的,马卡洛夫搜刮完自己所有的记忆,也没有发现多少新的痕迹。
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本包装得极好的黑色笔记本,熟练地翻开到了其中一页。
在淡黄的灯光中,笔记本上那些熟悉的字迹看起来格外陌生。
“1992.06.30,今天是拆解工作的最后一天。”
“或许,我会在困惑、遗憾、痛苦中度过余生,但我并不后悔,也不会去追寻答案——乌里扬诺夫斯克号并没有消失,它藏在天边每一朵云彩上,正如同乌里扬诺夫永远不曾离去。”
天边的……每一朵云彩之上?
马卡洛夫粗糙的手指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
他仰起头,如同过去每天晚上那样,看向无垠的天际。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团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原本洒向船坞的月光。
————
————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