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侧头瞧着她,见她闭着眼睛,眼珠子却在动,不由小声叹道:“其实……封大公子人是不错的,上京还有不少人敬重他的为人,有些话想必他也不会到外头去乱讲,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若错过一个这样完美又深爱自己的人,是会有遗憾的吧。
贺卿云侧着身,头发散开来,比先前要多了几分女气,“他……战死沙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表妹的眼眶顿时红了,一只手搁在肚子上,“人总是要活下去的,若非是有了这个孩子,我只怕也要与他一道去了,他当初……说要去从军拼一番事业的时候,我就担心他出事,所以才越矩了,可我很庆幸,老天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阿卿,我一点也不悔。”
“是啊,人总是要活下去的,知不可,那便不得,不得才不会有贪念,不会受约束,不会有超脱人不可为之事,表妹,你说的这些想法,我不能有,也断不敢有。朝堂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贺家,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到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她能倚仗的,始终只有自己。
表妹忽的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温声道:“不怕,我陪你一起扛着。咱们娘三,会一直在一起。”
贺卿云摸了摸她微微起来了的肚子,满目温柔,“往后那些话,就不必再说了。”
她要什么,她从来都比任何人更清楚,大约是见过了太多的苦难,所以更能分得清楚,哪些路更好走。
两人在屋子里头互相取着暖,屋子外边封温城在雨里站了许久,直到一把伞撑在他的头上,他侧过头望去,就见封锦兰正端站着,眉宇轻促,今日的她穿了件浅色的裙子,外头罩了件浅色的袄子,显得端庄又持重,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封锦兰与封锦明愈发的像了。
“哥,别淋雨了,回去吧。”封锦兰紧握着伞柄,在接手了封家诸事之后,她开始学着像封锦明一样的管事,这也让她越来越像封锦明了。
“好生照看着他们。”封温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境终于在这会子沉了下去。
“我一直都差人照看着的,你只管放心,这几日,贺大人的身子也好多了,想来,她们这几日就该离府了。”封锦兰沉默了许多,再不似以往那样跳脱了。
“伤好些了,就该走了。”封温城走在长廊上,封锦兰将伞给了探雪,跟着他往前走。
“其实我先前一直不明白,大姐姐长得那样漂亮,又有才华,明艳动人,为什么要穿老气的衣裳,直到如今我才明白,要得到一些东西,要管束一些东西,自己就要失去一些东西。贺大人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她的日子也过得不容易,想来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的事,封锦兰是知道一些的,如今见他这情形,也只能隐晦的安慰她。
封温城身上还湿着,心情很是沉重,“嗯,我心里有数。”
“母亲这段日子,总是神智不清的,自打那长得像姐姐的回了府,倒是好了些了,可是……可是大夫来瞧过了,说她……她不是很好,哥,你若是能成个亲,给她生个孙儿,她或许就不会再想着姐姐的事儿了。”封锦兰如今长大了,知道处处替别人思量了。
封温城长长的叹了声气,“此事,母亲清醒些的时候,我自会与她去说。”
“哥,我们都有爱而不得的人,可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你瞧那敬辰哥哥喜欢的那个姑娘,真是……像个天仙似的,武功也高强,连我一个女人都心动,我拿什么同她去比。”封锦兰苦笑了笑。
封温城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兄妹几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路竟然坎坷至此!
封锦兰见他没说话,苦笑道:“他不愿意,就算了,天下之大,总会有一个人是我的良人,如今隔得远了,我才发现,我也没那么喜欢他,或许是那时候太想离华英近一些了,哪怕是做她的嫂子也好。”她抬眸,盯着屋檐上挂着的明亮的灯盏。
“我家兰姐儿长大了。你说的对,抓不住的,就松了。日子总归要过起来。”可他还想再等一等,或许再等一等,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可是年纪上来了,上有母亲要照看,下有子嗣要绵延,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咱们的日子总要好好过起来才好。”封锦兰领着他回了他的屋子里,拿了干净的衣裳给他,一切打理妥当了,才退了下去。
原本脸上还扬着笑的人,忽的就垮了脸,她朝身旁的探雪喃道:“你说,那时候的姐姐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一边笑着,一边又在哭。”
“小姐是个内心强大的,断不会为了些这样的事情犯愁。这上京有多少大好的男儿,到时候咱们去挨个儿挑好了,秋后不是还会有秋闱吗?小姐到时候就去瞧,瞧上了哪个,就将他绑回来不就好了。”探雪心疼自家小姐,见她神色不佳,每日眉目轻促着,瞧了难受。
“你还真想去榜下捉女婿不成?哥哥在朝中有的是青年才俊,我若是想找还不简单?我只是觉得,好没意思,婚姻嫁娶,你情我愿的事儿,好没意思。”若是那人不愿,一切都白搭了。
“小姐,可不能这样想,如今你将封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上京可没有几个人不说你的好,前儿个还有几个媒婆上来呢,只是大娘子在病中就没去见。”探雪也希望自家小姐能得个可心人,可可心的人,哪里有这么容易得的。
“母亲病着,我若走了,谁来打理?等哥哥娶了新妇了,我将手里的东西移交给新妇,再说成亲嫁人的事吧。”她叹了叹气,回了封母的院子。
院里封父正陪着她下棋,满眼的柔光,“我可就只让你这一子了,你再好生想一想。”
封母像个孩子似的,手里的棋子落了一地,“我不管,你得一直让着我,唉,你别走这一步了,你走这一步我可就要输了。”
封锦兰在外头瞧着,忽的又有些羡慕,那屋子里,明姑娘端了茶盏过来,嗔笑道:“义母,可不能耍赖,我可在一旁瞧着的,你若是耍赖,今儿吃了药,糖可要少吃一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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