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头小子说:“那老师能教我们做什么呢?”
池小池说:“老师教你们立定跳远吧。”环保,健康又绿色。
波波头一扫昨夜的畸态,扭着衣角,弱声弱气道:“娄老师,我穿着裙子呢。”
池小池:“那教你们踢毽子。”
两个女孩子答应了,但毛头小子喊了声不想玩女孩子的游戏,就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池小池真的开始教两个女孩子踢毽子,还踢得有模有样的。
甘彧远远一眼看过来时,池小池正在两个女孩歆羡的目光里交叉踢毽,把一只鸡毛毽踢得有声有色。
他和甘棠同时抿着嘴轻笑了一声,没有注意毛头小子一路溜进了楼内,朝着食堂方向跑去。
柳成荫为那四个贪吃的小鬼做了简单的方便面,又把粥煮上,正摘着菜,毛头小子就从外面冒了个脑袋进来:“老师,我想玩打电话。”
柳成荫失笑:“乖,老师正忙着呢,你找其他几个老师陪你玩,啊。”
毛头小子坚持道:“我的老师不陪我玩!我一定要玩!”
柳成荫拗不过他,左右看看,发现厨房角落里刚好有用剩下的空塑料瓶子,便说:“那你自己先把‘电话’做出来。等你做好了,老师陪你玩,好不好呀。”
毛头小子兴奋点点头,捡起两个瓶子抱进怀里,开始安安静静做手工。
活动室内。
沉默的眼镜青年秦岭正帮着孩子们将拼图一块块填回原位,同时暗暗出神。
他忍不住想,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究竟在哪里?
从昨天起,他们就在拼这块约有两百块左右的拼图,如今基本已拼齐全了,只差几块,不需要他指导也能顺利完成。
孩子们凑成一堆,将剩下的几块七手八脚地补上。
他出着神,突然有只小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嗯?”
秦岭一低头,发现那幅正面的人像已经拼得差不多了,却偏偏只在右眼部分差了一块,一只独眼正沉默地注视着秦岭,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向来不擅长应付孩子,却又考虑到柳成荫与田广冰他们的交代,不大自然地放柔了声音:“谁把最后那块拼图藏起来了呀,快交出来。”
在场的所有孩子纷纷摇头,一脸纯真。
秦岭揭开装拼图的盒子,又仔细在附近搜索了一番,确实没找到那块缺失拼图的下落。
有个孩子都要哭了:“拼图不全,怎么办呀,我们拼不完了。”
其他孩子纷纷安慰他:“没关系,秦老师会想办法的。”
说完,一双双诚挚且清澈的目光盯准了秦岭,让秦岭有点无所适从。
他勉强道:“老师……再找找,再找找。”
秦岭又用心找了一段时间,确实一无所获。
他颇头痛地摊了摊手:“我们换一幅拼图玩吧,好不好?”
孩子们却一齐不赞成地摇头。
此时,一个童音在角落里响起,奶声奶气的,听起来天真无邪得很:“老师,你不是有眼睛嘛,你的眼睛借我们一下,好不好呀。”
正在活动室另一角落教孩子们玩娃娃的袁本善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叫得他心里一阵紧缩。
转身快步赶上前一看,袁本善差点呕吐出来。
一把音叉搠进了秦岭的右眼里,搅得血肉模糊,秦岭捂着眼睛,弓身蜷在地板上惨嚎不止,碎肉和污血一并从他指缝中流出。
孩子们背对着门口,把一只支离破碎的眼睛填入空白处,笑闹不已,拍掌欢呼。
……终归还是出事了。
柳成荫闻讯赶来,见此惨状,吓得失声痛哭,田广冰也是瞠目结舌,池小池眼前被打了马赛克,什么也瞧不见,只有甘彧在目睹一切后保持了冷静,把惊恐到发狂的秦岭强行打晕,背到医务室,用绷带和酒精简单处理了伤口。
等孩子们吃完饭洗澡去时,一行人才去了医务室。
甘彧从雪白的屏风后走出,摘下被血污染的手套。
眼圈发红的柳成荫急急发问:“秦岭他怎么样了?”
……不怎么好。
他整个眼珠都被挖了出来,拿酒精洗过后,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空洞。
甘彧没有刻意去吓唬他们,尽量用温和口吻道:“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不过还需要观察。”
田广冰惊魂未定:“他……他做了什么?”
无人能回答,就连袁本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成荫泪流满面:“秦岭从来不主动招惹是非的,我们已经告诉他很多次了,要和这些鬼‘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的定义究竟是什么?是千依百顺吗?”袁本善犹豫半晌,开口道,“……他被挖眼,是不是因为太听话了?”
柳成荫与田广冰浑身一震,前者更是很快白了脸,捂着嘴几乎要吐出来。
田广冰见女朋友身体状态有异,心疼地搂住她:“别瞎想。我们先回去休息。”
袁本善指着床上的秦岭:“那今天晚上谁留下来看护他?”
不等田柳二人说话,池小池便举了手:“我吧。我是学护理的,比较方便照顾他。”
甘棠也道:“我也留下。”
袁本善想了想,觉得还好。
……只要不是甘彧留下来就行。
忙碌了一天的袁本善与甘彧先回去了。
面色苍白的柳成荫强撑着留下来陪了秦岭一会儿,才被搀离医务室,往楼上走去,
走到三楼宿舍前,她悚然地看到那毛头小子兴冲冲地朝她奔来,手里还握着一个已做好了的传声筒。
他将精心制作好的传声筒举起:“老师,陪我玩呀。”
柳成荫哪里还敢听他的话,惊恐道:“不要!不要!”
她抓起田广冰的手,一头扎进了宿舍,并锁死了门。
毛头小子在外啪嗒啪嗒地敲门,声声童音稚嫩而恐怖:“老师,老师,开门呀,不是说好了吗,我做好‘电话’,我们就来玩呀。”
柳成荫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佯作没听到。
敲门声持续了一阵,便止息了。
柳成荫大大松了一口气,田广冰在她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也好歹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然而,几秒后,她压在枕下的手机竟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来电铃声像是掺杂入了什么异常的电流,走了音调,声音听起来古怪而可怖。
柳成荫面上刚聚起的血色瞬间褪去。
……任务世界里是没有信号的。
这通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柳成荫怕得双手发抖,掏出手机按下电源键,想要将手机强制关机。
但是手机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她几乎吓得发了狂,把手机一下下往床栏上砸去。
屏幕碎烂成了一片,那铃声却响得锲而不舍。
她哆哆嗦嗦地把手机递向田广冰,田广冰哪里敢接,把手机夺来,劈手丢出了窗外,把嚎啕大哭的女友抱在怀里,满面恐惧地轻声哄着。
然而,不多时,楼梯里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
哒,哒,哒。
与脚步声一道响着的,是那走调的手机铃音。
那脚步声来到门外,把手机从门缝外轻轻塞入。
见此情状,柳成荫已是接近崩溃了,而恐惧发展到最后,渐渐发酵成了难言的愤怒和短暂的勇气。
她连滚带爬地捡起手机,凑在耳边,大声道:“……喂?!”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
她心脏跳得飞快,声音也不自觉降了八度:“喂?……”
陡然,一声稚嫩的怒喝从门外和电话里同时传出:“老师,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柳成荫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丢了电话,快步退到窗边的床铺,一屁股跌坐上去,刚要哭出来,眼角余光扫到一样东西,一双杏眼就又睁大了些,再次尖叫一声退离窗边。
田广冰也被这接二连三的状况吓得不轻,抱住柳成荫的手微微发抖,凝视着窗外的黑暗,不安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柳成荫哭道:“有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
“一个女人,戴黑帽子的女人,她刚才在院子里!”
田广冰鼓起十分勇气,抚一抚柳成荫的肩以示安慰,慢慢挪到窗边,向下望去,却见院内空无一人,寂静如死,哪里有什么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