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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将军俏军师(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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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风势终于转为正南。

    帕沙坐镇归宁军帐主帐之中,把四下里的烛光点了个通明,看着帐外朝着正北方猎猎飞扬的旗帜,饮了几口茶,尤嫌不足悠远雅致,索性吩咐人取了“喀尔奈”来,一把七十二弦琵琶,弹出铮铮雄音,静待北府军自投罗网。

    果真,子时方过,便有隐隐的喊杀声自苍江上传来。

    ……来了。

    帕沙唇角含笑,镇定抚琴,琴声潾潾,宛若凤凰清歌。

    他的副将负责支应陆上来军,不在身侧,一名幕宾为他添茶,道:“将军弹得一手好琴啊。”

    帕沙道:“此乃家学,吾父擅于琴道,自幼教授。我自小便通五音六艺,此时弹战歌一曲,也算是鼓舞前阵将士了。”

    幕宾笑道:“南疆之风,必能将将军心意传达至各军之处……”

    孰料,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嘹亮乐音自江边传来,相隔数里,仍是雄浑壮阔,直干云霄。

    幕宾:“谁在吹唢呐?”

    帕沙:“……”

    是唢呐,吹的还是《百鸟朝凤》。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帕沙,也不很能想象得出,一支军队吹着唢呐打过江来,是怎样一副光景。

    他不禁嗤笑:小儿伎俩。

    越是如此,可不越是虚张声势?

    陆上的传令兵很快策快马到来,大声呼报:“将军,有北府军行踪!正在往长陵靠近!”

    帕沙不动声色地放下琴:“来了多少人?”

    传令兵道:“对方是夜行军,没有点火把。入夜后黑得很,也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副将军远观,尘烟滚滚,前后相连,队伍绵延起码百里!”

    帕沙抚掌:“下去休息。”

    幕宾不失时机地上前拍马:“将军料事如神!绵延百里的军队,起码来了两万多人吧。”

    帕沙不是吴宜春,并没有让身边人捧脚的恶习,但好听话谁都爱听。

    他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茶,见江边天际被染红了大片,便知江边也是蓄势待发。

    约一刻钟后,第二名传令兵满含喜色,奔入营中:“将军!那中原时狗放船下水,顺风之势,百里江面已行过一半,但有识水性的参军瞧出,中原人的船,为保平稳,竟是用铁锁与舢板相连的!”

    这下,就连帕沙也是难免喜形于色。

    幕宾更是连连赞叹:“大善!大善!真是天助将军!时家小儿熟读兵书,竟不知昔日周郎在赤壁计败曹操,正是因曹操用铁锁连船,方使得火攻之计得获大成!”

    帕沙坐回铺着毛皮的椅上,眉眼含笑,连道三个“好”字,可见心情愉悦,难以抑制。

    褚子陵不中用了,又如何?

    他帕沙单凭自己,便将这步废棋走出了奇效!

    江边火光沸反,隐隐有嚎哭声自江面传来,听着便觉悦耳。

    然而,不消半刻,便又有马蹄声答答传来。

    幕宾笑道:“不知道又是哪里的好消息。”

    话毕,自外奔来一个满身黑污的南疆士兵,从马背上滚落,哭喊着跪倒在帕沙面前:“将军!将军——北府军……打过江来了!!”

    帕沙勃然变色,把人自地上拎起:“什么?!火船队呢?”

    那满面黑污的传令兵哭道:“火船队都是轻舟,驶到近旁,就燃起火来,咱们的人纷纷跳水,可谁料……水底下都是北府军的伏兵!他们也懂水性,手里又拿了兵刃,凡是从船上跳下的人,一个个都被杀死在水中……”

    “火箭呢?!”

    “发了……我们起码发了万箭有余,然而他们的船根本不着火……”

    “……怎么可能?!木船遇火,岂有不着之理?!”

    “小的们也是等船驶近才察觉!……他们用黑泥涂覆在船身上,把船生生涂成了黑船……黑泥厚实坚韧,火箭落于其上,不能伤其分毫……他们还在船身上横出巨木,凡是靠近的火船,都被巨木拦在距船数丈之外……”

    传令兵啜泣道:“他们有风势相助,转眼已近岸边。他们全副武装,蒙头盖脸,不仅备了火箭,还在后船上带了水龙和投石车……未近岸边,北府军的领头人,那个时停云,就下令开了水龙,朝岸边喷洒,水龙里装的全是火油——时停云下令投石,只打岸边用来存火种、点火箭的铜炉,现在江岸边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幕宾有些慌神了:“将军……”

    帕沙咬牙切齿:“不要慌,他们也分了兵,只剩下几千人,最多一万!归宁还有一万两千人留守!”

    ……实际上还有两千伤兵,刨去之后,还剩一万。

    总能抵挡一阵的。

    但是,帕沙心中却有不祥的预感。

    为何时停云要动用水战中最忌讳的铁锁连江之策?

    不等帕沙往下想去,第五名传令兵跌跌撞撞闯入营帐间:“将军!北府军打来了!正,正往此处来……”

    “打来了?!来了多少?”

    传令兵两股战战:“都是人……都是人。至少有五万,不,十万……”

    “放他的屁!”帕沙终于暴怒,“哪里来的十万?”

    “他们都在喊……”传令兵哆嗦道,“十万阎罗渡苍江……诛,诛帕沙,送王八……”

    帕沙一脚将人掀翻,暴骂一声:“虚张声势!这是虚张声势!通令留守将士,准备作战!”

    刚才,电光火石间,他总算想通,为何对方要用铁锁连江之阵了。

    ……他竟然让时停云在自己眼皮底下,搭了一座从彼岸到此岸的运兵长桥!

    他冲出营地,远见苍江边的天火红一片。

    百里江面,坚船锁江。

    烧起来的,是他的兵马,烧毁的,是南疆军士的斗志。

    惊惶的喊叫源源不绝地传来:

    “十万军马!北府军来了十万军马!”

    “有十万人打过江来了!”

    第五名传令兵说,江边的两千前锋军,在火烧的恐惧中,已被尽数剿灭。

    而北府军来了十万人的消息,宛如裹挟着焦糊味道的江风,瞬间刮遍了整个归宁。

    帕沙算得分明,北府军怎么可能有十万人?

    但他又要如何让恐慌的士兵相信他的判断?!

    帕沙从怀中掏出褚子陵寄给他的书信,展开看了片刻,一把揉皱,面目狰狞扭曲地怒喝一声:“褚子陵!!”

    帕沙总算知道褚子陵的谋算了。

    他怕是真的起了异心!

    眼见南疆式微,他一个私生子,就算做了皇子,也未必能真正逍遥快活,所以他想立中原的军功,做中原的将军!

    毕竟皇子之位虚无缥缈,唯有军功,是可以牢牢攥在手上的。

    他怕是当真被时停云发现了,因此顺势推诿,称自己明为南疆效力,暗为中原谋划,以他的巧言令色,想必不难说服时停云,他只需利用自己这些人对他的信任,就可以代中原步步经营,将他们一一除去,把他们的性命当做投名状——

    真是一尾毒蝎!

    说不定,说不定,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就连私生子一事都是他蓄意造假……

    北府军的唢呐队,吹着愈加响亮的《百鸟朝凤》,愈逼愈近了。

    帕沙回过神来,不及再多想,厉声下令:“传令!!撤退!!撤退!!速速退往长陵!与我军汇合!”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率万军静静潜伏的副将,等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你说什么?”

    “回副将,远处激起百里土灰尘雾的,似是……马群。”传令兵同样满心疑窦,“马尾上束了草靶,在地上拖行,因此尘烟纷起。那马群之中似是有人指挥驱赶马匹,让马来回奔腾,但最多不过几十人。”

    副将身侧参军数次回望归宁,只见那边兵火盈天,不禁心忧:“不知归宁战事如何?”

    副将成竹在胸:“有帕沙将军在,有何惧?遣人再探,我倒要看看,这北府军要搞什么鬼。”

    混在尘烟之中,指挥着数月来集合的马匹,褚子陵呛了满头满脸的灰,只觉浑身散发着马粪味儿,臭不可当。

    而他要比许多人更忧心归宁的战事。

    “他们这群蠢货在做什么?”褚子陵焦头烂额,舔了舔满嘴的口疮,抹去嘴角的灰沫,又望向归宁方向,“……我明明要他们跑,他们为何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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