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听出了他话里的别意。
她只当他是在帮蔺岐,道“我和蔺岐的道契都已断了,道君无需放在心上。”
但太崖没松手。
“并非出于玉衡。”他道,神情间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放纵作派,反倒显得正色许多。
奚昭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原是这意思。
她思忖着说“道君的心思捉摸不透,一时难信不若先帮我想想另一件事”
“何事”
奚昭道“我打算八月二十离开,现下除了魂锁没完全解开,还担心着会被大哥发现。若那晚兄长在府里,还是何物都看不见的好。”
八月二十
今日已是八月十六,时间上确然不算充裕。
太崖细思片刻,后道“那蛇鳞粉应还剩了些许。”
奚昭颔首。
的确还剩了点儿,足以让月楚临昏睡几个时辰。
太崖面含轻笑,低声说“何不让他再吃些呢”
奚昭确然想过这办法。
但倘若用蛇鳞粉,就得在离开月府前让他吃下。那样时间未免太过紧迫,还不一定能成功。
而且
她道“他都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虽不记得识海里的事,但那日他昏倒时我也在身旁,这些天指不定怎么盯着我。要再来一回,他断不会上当。再者,蛇鳞粉也仅能让他昏迷一时。”
届时待他清醒了,很有可能再来捉她。
太崖正欲说什么,巷外忽有人过道。
余光瞥见是月郤,他下意识往后退去。
“奚姑娘若是担心,我倒有一办法。”他低声道,“夜间再来找你。”
话落,他消失在原地。
奚昭转身。
月郤恰好进了巷子口。
“绥绥,”他快步走近,许因太过匆忙,额上微见薄汗,“有没有遇着什么危险”
奚昭摇头“没,根本没什么人过来。”
“那就好。”月郤松了口气,“我打听过了,满城里如灵石这般灵器,不论买不买,只要过问过店家,都会被报上去绥绥,短时间里怕是难买着。”
奚昭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他的性子虽然冲了些,可相较于太崖,反要好掌控得多。
“阿兄,”她牵住他的手,松握着,“幸好有你。”
月郤只觉一颗心几要蹦出来。
他慌忙别开眼神,须臾又看向她。
“只要你开心。”他反握住她的手,“走罢,回去了再想其他办法。大不了把我房里那些东西全推去铸器阁熔了。”
奚昭“那样可能更会引起大哥察觉。”
“也是。”月郤目露笑意,宽慰她,“绥绥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是夜,奚昭点燃烛火,翻开札记本。
跟之前一样,札记本上又多了一句话。
言辞简单。
遍地魔物
阴浊混沌
看见这俩词儿,她起先还觉得莫名其妙。
但没过多久就想起来了。
白天她问这人魔窟里是什么样,不过等了小半钟头都没得到回音,就索性作罢。
没想到现在才回她。
她想了想,提笔回了句。
那你每天都是在捉魔物
这回回得快,几息过后纸上便浮出一字。
嗯
奚昭又写。
入魔窟之前你在哪儿
生来就在魔窟
生来就在魔窟
奚昭讶然。
可这人上回明明说过,只在魔窟待了一年。
所以跟她聊天的一直是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吗
她将疑虑尽数说与他听了,好半晌,他才回了信。
人与妖不同
原是这般。
也是。
一岁的妖说不定能顶人好几岁。
正想着,对面那人就又写了两句话。
你在何处
是何光景
奚昭心想这人活得颇没意思,天天在魔窟里熬日子,便思忖着多说些。
太阴境。你肯定没来过,估计和魔窟大不相同。现下已到秋天,叶子都快落完了,看着萧条,不过也别有趣味。
写完这句,她还特意画了片梧桐叶。
画完最后一笔,屋外忽有人敲门。
她被吸引走了注意力,起身的同时顺手合上了札记本。
开了门,见是太崖,她道“我还以为道君今日不来了。”
方才见远去了宁远小筑,多耗了些时辰。”太崖道,“今日没见那侍卫在外面守着”
之前他每回过来,那叫施白树的随侍都守在门外。若非奚昭点头,绝不让外人靠近哪怕月家兄弟也是如此。
“我让他俩去睡了。”奚昭侧身让他进屋,“你白天说的办法是什么”
太崖缓缓开口“奚姑娘既然怀疑见远在盯着你,不便行动,那不如逼他将警惕心全都放来我身上。”
“什么意思”
他正要解释,夜色中便出现道人影。
夜已深了,暗沉沉的天际见不着一点光亮,似是要落雨。
风也大,凄冷冷地刮着。
那人从远处走来,看不清面容,但隐能瞧见被风吹得翻卷的高马尾。
“月郤来了。”奚昭一眼认出他,拍了下太崖的胳膊,“道君,不若你先走”
太崖懒懒扫了眼夜色中的人影,没应声,而是往角落里走了步。
下一瞬,奚昭便眼睁睁看着他化成了蛇。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这样也好。
变
成蛇也溜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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