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武昌距离南京水路还是方便的,以后每年也可以进京述职小住一阵,湖广巡抚的日常工作,每年也可以抽出一两个月让幕僚属官帮衬,误不了大事。
除了督抚之外,参会将领主要是张名振、郑成功、李定国、孙可望、金声桓、朱文祯、江守德等人。
众人聚齐,诸将先是对朱树人行足了礼数,又拜见了公主殿下。
随后朱毓婵就带着宫女们先去逛动植物园了。朱树人也和众将在新建的植物园里,找了一间新建的会务馆舍,开始开会。
这也算是资源不浪费,植物园历来都是风景优美的所在,很适合在园子里划点休憩场所盖疗养院或者“会议酒店”,朱树人不过是把后世的先进经验信手拈来了。
一众人等,就在一处有几间玻璃或水晶、云母片天窗的温室环绕的院子里,铺开会议桌,摆上香茗果点,讨论国家大计。
旁边的天窗温室里,种的有南洋的椰子树、产棕榈油的油棕榈树、产西米的谷棕榈树,原产大员岛的樟脑树,
还有极少数最近一两年内,郑成功刚刚按朱树人吩咐,费劲千辛万苦从红夷商人和西班牙商人那里弄来的南美洲金鸡纳树(其树皮就是奎宁)、橡胶树。
这些树木,在场诸人里,除了朱树人和郑成功以外,其他人都是头一次见。
看这些树木如此高大,有些都有三五丈高,却还要种在有大量天窗的暖房里,用昂贵的玻璃或云母片保温和保障光照,那些西北出身没见过世面的原西贼将领尤其惊叹,这得靡费多少钱粮?
他们却不知道,朱树人精选育种的每一种树,不是有重要的工业原料价值,就是未来能为中原人民提供更丰富的油料和粮食来源,
抑或是能用于生产对抗热带疾病、便于华夏百姓征服南洋征服大员有极大帮助的珍贵药品、敷剂。为了更好的品种培养,砸的钱绝对都是值得的。
……
会议开始后,朱树人率先给属下们定了一个调子:
“孤预计,未来一两年内,鞑子内部的自相图害都停不了。就凭多尔衮现在这样转嫁内部矛盾,至少要两年才能重建起足够他再次南侵的信心。
所以,这段时间里,我大明可以得到充分的喘息。就算将来战端再起,我们也能扛到多尔衮打响进攻的第一枪,到时候,朝廷大军扛住狗鞑子的又一轮进攻、把鞑子再次消耗到残损不堪、有生力量极大损失后,才是我们彻底全面北伐的良机。
因为只要拖时间,最后先绷不住的肯定是鞑子。我们坐拥南方,如今每年财政都是绰绰有盈余的,清狗却在每年不断失血,拖得越久,他们的国力就越衰弱。多尔衮现在不打,是因为他的两白旗还没重建形成战斗力,绿营也还不能战。等他稍稍觉得能战时,一定会憋不住。”
还没提这两年要如何利用冬季攻势,朱树人先把情况分析清楚了。他可以先看远,看大方向,再聚焦回眼前的小动作。
他预判,未来对清国的再次开战,肯定还是以大明挡住又一轮清军的主动进攻、随后反推的模式拉开的。
这样的模式,也是朱树人愿意看到的,因为打防守战肯定比打进攻战更容易,更能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当多尔衮下一次被逼无奈铤而走险、觉得自己又有可能行了的时候,就是再给他当头一棒,随后趁势反击团灭的良机!
这番道理,部分与会督抚其实原本也有点明白,更多的普通将领则没有这样的政治智慧,但这么一盘点梳理,大伙儿心中也都统一了思想。
朱树人做好铺垫,开始切入正题:“不过,自古固守反击、积蓄钱粮国力,也不能疏于武备。否则前宋自太祖设下封桩钱、欲作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赏赐,可结果呢?
数百年里,钱粮倒是越攒越多,军民却失去了战意!失去了北伐燕云的血性和动力!甚至后来连收复汴州都懒得想了!
所以我大明也要吸取教训,自古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两年我大明跟鞑子休战的时候,将士们也不能忘战,更要让新整编的旧军队轮番得到实战洗礼。
总的思路就是,花费钱粮不能太多,每年军事行动的开支不能超过数百万两的数量级——先帝在时,三饷合计大约两千万两,如今丢掉了半壁江山,还废除三饷改行重征厘金,南方商税全年也不过一千余万两。
咱还要为将来光复残破的北方后赈济北方百姓、防止流贼再现留足钱粮,每年要争取结余数百万两银和数百万石粮食,所以每年军事行动开支,争取控制在五百万两以内,最好三百万两以内。
动用的兵马,也就对应地要控制在含民夫后勤总数五万人以内、每年动用时间长度在半年以内,如此,才能控制住开支。”
众将先是面面相觑地心算了一下,如果出动的含后勤部队总人数都要压制在五万以内,那一线战兵最多也就两三万了——实际上,会根据战争形态的不同,还有一倍以内的误差。
比如要是对云贵改土归流用兵,因为地形崎区,筹措军粮困难,那战兵会更少,后勤兵会更多。
而要是对付大员,因为有海运,成本便宜,战兵占比可以更高,后勤就靠郑成功家帮着运好了,没几个钱,大员海峡郑家水师可是走得比自家下水道都熟。
与会者除了朱树人外,张煌言地位最高,他也就当仁不让帮着大家发问:
“这点军费和兵力规模,要想同时两线用兵,不太可能。莫非是打算徐徐图之,分几年行动?比如今年冬天,先打红夷人控制的大员,明年冬天,再去云贵改土归流?
不过每处只有几个月的作战机会,会不会短了些?红夷人打跑了,或许就不会回来了,改土归流,却是迁延日月的活儿,毕竟反抗者都是当地百姓中的豪强,时间可短不了呐。”
朱树人满意地微笑点头,指了指表哥:“一语中的!确实没那么快,打红夷人,或许能争取半年之内速战速决,改土归流,是一定要持久战的。
所以,孤打算今年冬天先以改土归流为重点,让朝廷往云贵多派流官,以军队保护流官们上任,谁敢反抗就武力灭杀之。
第一波反抗是最激烈的,也最不容留手,必须雷霆震慑。开春天气渐渐炎热之后,为了避免南方驻军多生疾病,是有必要减少驻扎,也减少开支,此后便争取只用数千或者最多一万人,肃清不时复发的反抗。
明年在云贵持续推进改土归流的军费开支肯定会比今年少得多,到时候再拨出当年作战预算的绝大部分,用于一鼓收复大员。对付大员的红毛夷人,就要纯靠武力驱逐了,可以犁庭扫穴,彻底肃清,不用担心长远反复的问题。”
张煌言闻言,摸着胡子想了想:“对大员问题的估计,应该是没问题的,不算低估了困难。对云贵改土归流的第一波反抗的预估,也不算轻敌,一开始大军随官上任,绝对能压下去了。
但是,对改土归流的后续持续复发反抗,是不是轻敌了些?只留数千精锐驻军在当地保持压制,怕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了。”
他说话比较直接,也是完全对事不对人,主要是他跟朱树人太熟了,从小表兄弟一起玩到大的,也就不太拘束于对王爷的礼仪。他也熟悉朱树人的脾气,知道朱树人喜欢听他高效直说。
朱树人果然并不生气,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表哥,你这般谨慎,倒是与孤想到一处了,确实,如果指望纯靠武力压制云贵土人对改土归流的对抗,这点兵力是少了点。但如果我们第一波雷霆压服之后,立刻改为恩威并施,怀柔并举呢?”
张煌言不解,略一思索:“什么意思?”
朱树人一招手,随后率先起身,张煌言和众将连忙跟上,众人便在这一圈云母天窗的植物园阳光房之间逛了起来。
与会的环境,确实是很优美的。
但朱树人显然志不在观景,他很有目的性地走到几丛郑成功弄回来的南美农作物旁,把玩着那宽大的绿叶,点拨张煌言:
“认得这东西么?这就是澹巴孤,新鲜叶子就是长这样的,万历三十几年时,率先由红毛夷人传入中原的鼻烟壶,就是用这种叶子晒干烤干后揉成泥末制成。
给云贵派流官、杀完第一波反抗者后,就放出风去,哪些土司部族跟朝廷合作,承认流官,朝廷就分发给他们种子,允许他们种植烟草,由朝廷以预先商定的高额官价收购,而后加工,由朝廷专卖,也算让利于民了。”
朱树人当然绝对不会碰祸国殃民的东西,但烟草的专项收购买卖、国家控制,这玩意儿历朝历代都是正经合法生意。
明朝万历三十年左右高层就有进口西班牙人的鼻烟壶了,到了天启年间,直接澹巴孤叶卷,也就是类似雪茄的东西,国内也有了。
现在大明缺军费光复中原,也就暂时顾不得有害健康了,好在古代这玩意儿很贵,穷人也抽不起烟,算是不坑穷人,只坑有钱人和奢侈品嗜好者。
而且后世云烟那么出名,当地气候地理条件适合大规模种烟草,这种东西又轻便、价值密度高,从崎区难行的云贵高原运出来,运费也比种别的东西节省得多。
这玩意儿对于云贵融入中原统治秩序也是做出了贡献的,可以在特殊时期特殊情况下短暂倚仗一下。
等大明筹够军费完成光复中原再造神州,朱树人肯定要大力宣传吸烟有害健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