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什么战斗……?”
“是啊,你到底在和什么战斗?”
魔法学者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内侧佩戴的十几件道具。灵能与魔力的双重波动从她身上散逸出来,轻薄的金属盔甲像是高科技的强化装甲,只在胸口、腰部、手肘、手腕、膝盖和脚踝等重要关节处有着防护,与其说是用金属抵挡冲击,倒不如说更像是外挂的力场发射器。
而她最强的道具是手中的大书。这本有着金属封皮的大书已经被打开,刚才硬接了红袖使那一击极限出力的磁场力量,空白一片的书页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形成了一个古朴的图案,有着把人的注意力吸进去一般的魔力。
“嘿……那家伙的虚空之书。”红袖使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两声,“恐怕无面行者此刻就在哪一个地方看着我们吧。”
“为什么平时一个很聪明的人,会在某些时候变得特别蠢呢?”路梦瑶斜睨着苏荆,“如果你到现在还要我来指出的话,不如就这样死在这里好了。”
“但是……这不可能啊。”苏荆呓语道,“这不可能……”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他认清我的身份吗?”红袖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我必须给他提供一个理由,他才能竭尽全力地与我战斗。”
“说出来。”路梦瑶拍拍苏荆的脸,“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
“说出来。”
“我……”
“说出来!”
“你是阿萝。”苏荆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红袖使说。“不是什么平行世界的阿萝,而是……一直跟我腻在一起的阿萝。”
“真有意思。我都没想好什么借口。你就已经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出来。”红袖使轻笑道,“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实。而回避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那一些。就算是哥哥你也不例外。”
真有意思。苏荆意识不太清楚地想。他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这一切都如此显而易见,思考问题时常用的阿卡姆剃刀,这一次为什么忽略了呢。
赤红武力年轻一代的女性武者,龙军的统帅,龙城雪的义女。这几个标签和苏萝其实再符合不过了,她和她从来没有在同一地点同时出现,还有很多人认为苏萝就是红袖使……他视若无睹地忽略这一切线索,拒绝承认这也是一种可能。什么平行世界。什么量子自干涉,为什么自己能够硬生生编出一个理论,只是为了回避这个现实呢?
“真的是多重人格吗?”苏荆抱有最后一线希望问。
“我有的时候也觉得扮演两个人……像是多重人格呢,然而并不是。”红袖使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她解开一侧衣领,让苏荆看见皮肤表面的吻痕,“真可惜,哥哥昨晚没有多疼爱阿萝一点,不然我就可以……怀着哥哥的种子……杀了你了。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袖使……不。应该称呼她苏萝了。
苏荆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眉心,无论怎样思考,他也无法把平时那个调皮骄傲的女孩和眼前嗜血的战斗机器划归于同一个事物。他无法接受……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妹妹想要杀了自己,对自己抱有恨意这个事实。他无法理解原因。对于苏荆来说,和苏萝之间的爱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太阳东升西坠。繁星挂满天空那样,是世界运行的基础。当这个基础被抽离。他的世界已经摇摇欲坠。在这一刻,他曾经坚信的信念崩溃了。如同发现人生的前二十三年都活在一场骗局中,第一次看见现实的真相。
“我想哥哥现在心里一定很痛楚吧。”苏萝上前一步,缩地般走到他面前,靠近到和路梦瑶面对面的程度,“就像是我曾经感觉到的那种痛苦。被背叛、被抛弃的痛苦。”
她没有动手,而是从两人身边越过,一个人往前方走。
“有的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人这么容易被改变呢?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所有的力量,都会改变一个人’。‘正因为一路上为力量付出了那么多,所以才会把力量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要。它已经取代了你生命的意义,成为你唯一追逐的目标’。你能够想到,哪怕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洁,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吗?”
苏荆突然想起来,苏萝以前开玩笑时说的话。她说过,赤红武力中,把自己当成小说主角的人车载斗量。每一句话,听上去像是轻松的戏谑,但是在这些笑语背后的故事却是浸满了鲜血和战斗。
“想活下来真的好难啊……”苏萝背对着苏荆轻声喟叹,“不知道到底在一个人的时候哭了多少次,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件事,为什么哥哥不在我身边呢?为什么我孤身一人呢?我一直以为哥哥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我一直以为哥哥会和我一起死,同样来到这个世界。我等啊等啊,等了很久很久,等到我彻底灰心丧气的时候,哥哥也没有出现。我才认识到一件事: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让我依靠了。”
“在确认之前,我只能做出猜测。”魔法学者淡淡地说,“你用我的棋子把我引开,用一场拙劣的戏自己绑架自己,只是为了把苏荆引到这里。当我想要从赤红武力的情报源手上取得线索的时候,你用龙军的势力在纽约引导我,给我布下了数个陷阱,让我花了不少力气才甩开他们,来到这里。而只有亲耳从龙城雪口中得到确认,我才确认……红袖使和苏萝就是一个人,从两年前就是一个人。从未改变。”
“是的。直到龙城雪收我为义女,我才摆脱了必须杀人才能够活下去的境地。”苏萝背对两人说。“活下去,或者死。我知道。哥哥有一段时间也非常痛苦。而他被女人——也就是你,路小姐——从那个痛苦的深渊中拉了出来,重新得到了‘爱’,但是我呢?我没有这个机会,我只能继续坠落,把自己的痛苦当做自己的武器,用杀戮当做自己的盾牌,禁止任何人靠近我。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是啊,我觉得生命实在是太无意义了。如果你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的话。你也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当一回事。我自那时起学会了力量的重要性,没有力量,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没有办法杀那些想碰你的人。我发了狂一样地追求力量,追求破坏性的、毁灭性的力量……直到被龙城雪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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