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县并没有专门为灾民划出居住区域。也没有建造席棚之类的容身之处。自以为抓到杨凌口是心非的把柄,冷笑道:“溧阳县粮食倒是不少。可看起来是不打算给外人吃啊。”
“大人何出此言?”杨凌不解地问道。
“为容纳灾民清出来的空地呢?”分巡道冷哼一声道:“连个窝棚都没搭,打算让灾民们幕天席地睡在大街上吗?现在春寒料峭的,杨知县就是准备这么安置灾民吗?”
另外两位没说什么,不过表情却有些不高兴了,心里埋怨杨凌太不争气,这么不经夸,让他们早先的赞许成了笑话。
“既然大人也知道现在春寒料峭,岂能让这些灾民们继续睡在窝棚里?”杨凌侃侃而谈道:“我看往日救灾之法,无非就是将灾民聚集在城里,煮粥供应他们吃而已。这样确实方便官府管理和赈济,但是弊端也不小。”
“那你说说,都有哪些弊端?”分巡道冷声问道。
“灾民聚集得太密集了,就容易流行疫病,以及容易相互踩踏。有的人嗷嗷待哺了好几天,得不到粥就倒毙在路上。这种办法名义上是救灾民,实际上是不把灾民当人,漠视他们生死的敷衍举动。”杨凌大义凛然道。
“哼”就连分巡道也不得不承认,杨凌说得很有道理:“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已经下令县里的衙舍、道观、寺庙、库房等处空出地方,又根据户等,征用本县各乡空闲房屋来安置灾民。”杨凌答道:“前者能容纳灾民数量有限,主要还是靠后者,不过溧阳县里人口密集,难得有空闲房屋。故而上等户只需出三间,中等户两间,下等户一间即可。乡镇上房屋宽裕,每等多出一间。如此安置三万灾民绰绰有余,而且灾民分散各户,既不会聚集生事,也没有疫病之忧,要比平常让他们聚集起来强得多。”
“你这法子倒是新颖。”督粮道问道:“但是这样一来,溧阳的百姓能答应吗?”
“本县已经下达文书给各村各里,详细解释了为什么不应该将灾民聚集在一起,谁也不愿意爆发大规模的疫病。再说了,这些房屋也不是白用的,都是溧阳县代这些灾民向溧阳百姓租的。”杨凌笑道:“我溧阳的百姓宅心仁厚,无不应允。”
“你说的是租赁?”分巡道的耳朵尖着呢,当即指出:“现在许多灾民家产尽为洪水所没,已是身无分文。哪里有钱付房租?”
“付不起房租的,皆由本县垫付。”杨凌淡淡道:“其实免费征用也可。但只有让百姓得些好处,才能更加配合。将来和灾民共处,也可以更加融洽。”
“垫付了要还吗?”分巡道追问道:“不还的话你县里付得起吗?哦,本官忘了,你们溧阳县非常有钱,牛马都是免费发放的,想必这些房租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当然要还,不然出得起的也不出了。”杨凌理所当然道:“出不起钱不要紧,可以以工代赈。”
“原来如此。”督粮道点点头又问道:“可是灾民散处,将来如何熬粥?”
“既然都散处。就不熬粥了。”杨凌答道:“改为按人头发米,两日一给。”
几位大人相互看了看,似乎也无不可,那个分巡道虽然想吹毛求疵,但从来没有法律规定,官员该如何救灾。杨凌的新法子究竟好不好,还得看效果要是搞砸了,不用他参奏,自然有人会乐得起来攻击杨凌。
在溧阳检查了大半日。三个人对情况基本满意——主要是永丰仓满仓满囤的粮食,让他们叹为观止,时间紧迫,这些人还要继续赶往下一站宜兴。
临走之时。那个督粮道支开旁人,对杨凌说道:“杨大人,相国他对杨大人很是关心。这次咱们江南这边遭灾,相国大人第一时间就写信过来询问溧阳的事情。所幸杨大人应对得法。”
杨凌说这个督粮道怎么这么维护自己呢,合着是沈老头的党羽啊。那就是自己人了。杨凌笑道:“还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督粮道看看杨凌,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继续道:“杨大人难道不担心,一旦本县开仓放粮,会引发本地百姓的不满?”
“如果我是新上任的话,我会很担心。”杨凌笑道:“不过我都上任大半年了,虽然没给溧阳百姓带来什么大实惠,但是小实惠总还是有一些的,所以他们都挺支持我的。”
督粮道这才想起来,杨凌可是免费给溧阳的百姓发下去了将近万把头的牛马,虽然这些牛马都不是私人所有,但是这样的恩惠简直是旷古烁今,周边十个县加加起来也不够溧阳打的。
督粮道笑着问道:“时间紧迫,我这就要走了,不知道杨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吗?合情合理的要求,府里、州里都愿意帮忙解决的。”
“太好了!”杨凌一拍手道:“请上奏朝廷,今年溧阳受灾之严重,简直就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如果还要求溧阳按照约定好的数目交齐税赋的话,简直就是**裸的官逼民反啊。所以请求减免溧阳三年的税赋。”
“额”督粮道满头黑线,擦擦冷汗道:“这个要求我是万万不敢写在奏折里的,杨大人见谅。杨大人如果真想着这个要求,还是自己上奏折吧!告辞!”说完,也不等杨凌的回应,撩起衣服的下摆,分块地跑了。
“别跑啊!”杨凌在后面追着喊道:“三年不行,两年,两年总行了吧?唉,别跑啊,一年,就一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杨凌虽然年轻,终究是没追上好像被狗撵了一样的督粮道,暗自神伤,自言自语道:“你不敢说,难道老子就敢说了吗?隔着信封,都能闻到那些人口臭的味道,这是要逼死我呀!”
既然已经有人来巡视过了,并且对溧阳前期的工作表示了满意,那么很快,灾民就会陆续被送达了。杨凌再次召集了县衙的所有人,做了一次热血激昂的动员,要求他们无论怎么样,也要保证灾民在本地正常的生活和饮食,并且不能爆发疫病。
在动员外公务员之后,杨凌又一个乡一个乡地去了一趟,杨凌把这些乡里的宿老们都请了过来,详细解释了这一次赈灾运动的宗旨和方针,请求他们回去以后多多宣传,千万让本地百姓和外来的灾民要和平相处。
一直跟在边上的二师兄,看着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的杨凌,忽然幽幽地说道:“老板,你变了!师父说过,只要人有慈悲,皆能成佛。”
杨凌苦笑道:“成佛我就不奢望了,当和尚就更不想了,其实啊,我还是那个我,只是你看到了不同状态的我,我一个人可以胡闹,但是当有这么多责任一起压到肩头的时候,我就不能再胡闹了,这么多人将希望和生活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怎么敢有一丝半分的胡闹哦。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这是男人的责任!”
二师兄摸着圆圆的大脑袋笑了笑,杨凌歉疚地说道:“不过却是要苦你一段时间了,想必将来粮食菜肴都很紧张,你那每顿饭两个鸡腿的指标,就先去除了吧。”
“好!”二师兄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反正有辽国送来的那些羊,鲜嫩爽滑,味道不错,用那个代替鸡腿,我还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