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女孩很快就收回手去,不禁怅然若失,眼角余光见师父似乎也在瞧自己,忙道:“真没事,赶车出汗了吧。”
“这么轻的鞭子也能出汗?”红叶嘀咕了声,没再深究,即便是着凉发烧,对修炼之人也算不了什么。
猼訑奔速极快,但玄洲位于天外海亥地深处,路途极远,小玄与红叶轮换着驾车,走了一天一夜依然未到。
直至第二天凌晨,小玄忽摇了摇瞌睡中的红叶,指着前方一片大陆兴奋道:“快瞧瞧,我们是不是到玄洲了?”
红叶惺忪睁眼,不知是否尚未清醒,迷离着眼睛认了半天。
“没错,前面便是玄洲。”武翩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一直在后座闭目养神,也不知入睡过没有。
小玄精神大振,催促六头猼訑向前疾奔,须臾便进入了玄洲上空,俯瞰底下,见景色果然与中土甚不相同,除了有许多没见过的飞禽走兽,山容水貌极是嵯峨险峻,最明显的不同,则是几乎不见人烟。
车子继朝前行,终于遥望见偶有白须老翁或美貌女子在山中溪畔出没,小玄只道是神仙,红叶却笃定地说,都是些妖怪。
“不是说玄洲有很多神仙么?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一个。”小玄奇道。
“神仙又有啥好稀罕的!”红叶不屑道。
正说间,忽见前方云气弥漫,异彩大盛,紧接着悦耳的钟鼓丝竹声隐隐飘来。
“快调头!”红叶低唤,微见着忙。
小玄怔了怔,赶紧驾车子转向,问道:“怎么了?”
红叶冷着脸道:“是天庭的人!”话音未落,陡见云气中纵起数道金光,疾朝这边掠来。
几于同时,只闻后座的武翩跹颂念出几个简断又古怪的音符,小玄若有所感,抬头望去,见顶上的华盖徐徐旋转起来,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变化。
几道金光看似不快,却于数息间到了跟前,八名高大的金甲神将在云端显出形来,皆手掣刀斧威武慑人。
小玄正想说话,却听武翩跹沉声道:“别出声。”
八名金甲神将睁大眼睛四下观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小玄见他们不过十余步之距,眉毛须发清晰可见,目光甚至同自己碰触到一起,心中微微紧张。
然而八名神将却挪开了目光,只停留了须臾,便又往前开路。
小玄一头雾水,不知这些神将为何对这边不理不睬,就连问一声都没有。
这时大片云气已至,但见云雾中现出一辆光华四耀的羽盖玉车,前后左右都是衣饰各异的男女侍从,或骖龙驾虎,或踩云驭风,擎举着如林的幡幢旗帜,声势慑人。
小玄眼见就要撞上,急忙勒紧缰绺,停住车子。
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自他们前方行过,却无一人与他们说话,冉冉往东南而去,不一会,大队人马便没入了远方的云海之中。
“前先过去的是什么人啊?好大的排场!”小玄见他们远去,终忍不住发问。
“他们就是你稀罕的神仙啦。”红叶似嘲道。
“是太玄都的人,也许三天君就在其中。”武翩跹神色如常道。
小玄暗暗咋舌,修炼之人皆知三天君乃上界真圣,总司三天人神学道之仙籍,德高位尊,修为已近太乙大罗。
“适才他们离我们如此近,怎么却似瞧不见我们?”小玄不解地问。
“这车子能启云水结界,云里水中,皆可隐形匿迹。”武翩跹道,抬手一指,吐了个“疾”字,车顶的华盖便徐徐停住,不再旋转。
“这等神奇!难怪叫做云水宝车……”小玄大为赞羡,又问:“为何要避开他们?难道这些神仙不肯让别人来这里么?”
“玄洲又不是他们家的,岂敢不让人来。”武翩跹淡淡道,“只是我们有事在身,不想旁生枝节。”
“算他们走运,若是当真瞧见我们,这几百号人今日怕是要倒楣了。”红叶霸气道。
“这是为何,难道此前有过什么冤隙?”小玄讶问。
“说来话长,日后你自然知晓。”武翩跹不愿多说。
小玄见她眉目间隐有冷峻之色,不敢再问,心中倏尔想起在密道中看见的那一面面壁画,似乎朦朦胧胧地捕捉到了点什么……
正凝思间,忽听武翩跹道:“小心前面。”
小玄忙收聚心神,朝前望去,遥见前方上空隐隐有几条黑色影子,自云中落下,顶宽尾细,直垂到山巅深谷,讶然道:“那些是什么?”
“是黑龙吸水,玄洲特有的大风!”红叶叫道。
“绕过它们。”武翩跹沉着道,显然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能不去。
车子前向驰去,随着接近,前方的黑影越来越大,真个如蟒似龙长逾千丈,夹里着万顷砂石树木,于山岭幽谷间来回巡弋,加上那雷奔龙啸般的巨响,声威无比震憾骇人,小玄瞧得有些吃惊,小心翼翼地操控云水宝车继续前进。
“还是换我来吧!”红叶似乎有点不放心。
“不必!”小玄坚决道,镇定地驾驭着六头猼訑在一条条巨大的龙卷风间穿行。
红叶瞧得心惊脉跳,几次巨风突然移近,登给吓得尖呼起来,连声急喊小玄避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车子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阔达数百里的龙卷风带,小玄稍松了口气,一转头瞧见女孩脸色发白,不禁莞尔。
红叶拍拍胸口,强辩道:“笑什么!若是我自己个驾车,就没这么紧张了,你瞧你,好几次都险些撞到风里去了……”
小玄笑得越发灿烂。
“头遭驾驭云水车,便能如此,算是稳当的了。”武翩跹在后座道,言中颇为嘉许。
红叶这才没再往下说,想起自个先前的惊慌,俏脸儿不由悄悄晕热。
小玄心下欢喜,转头朝师父望去,见其沐浴于朝霞之中,肤发容颜皆熠熠生辉,明丽不可方物,登时看呆了。
武翩跹眉心轻蹙,亦凝眸望他。
红叶在旁瞧见,不由心中微诧,她还从未见过这少主子如此看人。
小玄蓦然惊省,为掩失态,忙找话题:“适才那龙吸水阵还真够险恶的!”
“是挺险恶,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它就像老天爷摆放在此处的一道巨大屏障,将许多人阻隔在这外边,让一些久远的物事得以安宁的保存至今。”武翩跹若有所指道。
清晨的巨竹谷清爽宜人,碧海般的竹林沐浴在妩媚的阳光中,青翠欲滴润人心魂。
此时,太碧旁边已给开辟出一块巨大的空地,一座无比庞巨的物事耸立其上,从大致搭建好的龙骨来看,隐约可以判断出是艘飞禽形状的楼船,并且庞巨得惊人,粗略目测,高逾二十丈,长则近达三百丈,比前阵子入侵巨竹谷的冲霄飞舟还要大上数倍。
在它中段那根最为高巨的主桅杆,泛耀着令人悦目的碧色光华,正是从太碧上采伐下来的一根大枝。
船体则呈青灰色,似由许多大小不一的木料拼接而成,晕泛着暗弱而令人不安的奇异光芒。
它的周围搭建着密密层层的竹木手脚架,架上有许多工匠正在忙碌,船下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与机关兽在运送工具与材料。
在对面的一座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祖灵婆婆、婀妍、楚纯及一众妖王聚立于庞然大物前,婀妍手执一幅展开的图卷,不时发号施令。
“用那魔头的残躯来打造船身,当真妥当么?”楚纯道。
“服常乃是上古异木,质地原本就不在宝瓶竹下,且千臂老魔有万千年的道行,更吞噬了无数仙木奇树,虽然残暴凶戾,但其躯体可谓这天地中最坚硬坚韧的物事,用来打造凤凰宝阙,绝对胜于包括宝瓶竹在内的任何材料。”婀妍道。
“这魔头屠杀吾族族人,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正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祖灵婆婆缓缓道,她睨了眼婀妍手中的图卷,道:“这凤凰图鉴乃吾族至宝,诸界垂涎,于千年前七邪界第一次入侵时遗失,如今失而复得,真可谓不幸中之大幸……只是此图如何落在太子手里的?”
婀妍答道:“太子没说,我猜测此图为七邪界夺去,又赐与怒天,欲图将之打造出来,以增强军力,恰逢今次溃败,遭遇太子埋伏与追击,于仓卒中丢失的。”
祖灵婆婆摇摇头:“如此珍贵之物,只怕怒天不会带在身边出征。”
婀妍凝眉思索。
祖灵婆婆又道:“我只奇怪,太子将它赠还与你,居然没再提立妃之事。”
婀妍冷笑道:“怕是死心了吧……不过无论如何,他肯将此宝交还巨竹谷,我还是承他这个人情的。”
楚纯微笑道:“你一承这个情,那可就上当啦,人家这招叫做欲擒故纵。”
婀妍冰靥透晕,嗔道:“你就非要说出来不可么。”
祖灵婆婆叹道:“此事不了结,终究是个隐患。”
婀妍挽抱住她一边臂膀,微笑道:“婆婆只管宽心,孩儿会一直留神的,况且师尊不点头,那人便永远奈何不了我。”
祖灵婆婆抬头望向巨物,道:“大劫或至,吾族生灵总算有个可以暂时栖身之所了。”
一旁的采缤纷忽道:“禀报宫主,这些天属下等分几路找寻,其中泽阳城、葫芦镇与千翠山都去过了,依然没有崔公子的消息……”
婀妍静静听着。
采缤纷继道:“紫儿碧儿甚至摸上了逍遥峰,在那儿悄悄守了几日,最后险给玄教的人逮着,煞是凶险。”
婀妍道:“不必再找了。”
众人皆愕。
“东西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人家是自个走的。”婀妍停顿片刻,淡淡道:“一个人若是有心离开,任谁都留不住。”
楚纯仔细瞧了瞧她。
“他既然跟我们如此客气,不愿承别人的情,不愿亏欠别人,我们又何必为难人家?”婀妍道,其中“别人”两字语调甚重。
楚纯噙笑不语。
“不知崔公子离去那日,同他一块走的那个女人是谁?身手甚是了得,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堡中,还将几十号人顷刻放倒。”采缤纷道。
“有高人照应,自然是好的,只是离开也就罢了,却任外人击伤堡中守卫,这急着要走的意思可就再明白不过了。”婀妍说。
众人见她神情平静,言中却隐有恼意,皆不敢再接着这话题往下说。
楚纯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婀妍别开脸去,望向它处。
祖灵婆婆又叹了口气,眉心微锁,脸上隐有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