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在地狱中的痛苦,无望,挣扎,愤怒
在天堂里的幸福,快乐,安逸,温暖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消散了,只集中在了“愤怒”之上!
在修体内,极度的悲伤渐渐转化为了极度的愤怒:
要不是因为武诚!
要不是因为那个恶魔!
他毁了自己的生活。毁了自己的一切,到现在还把他唯一能感受到幸福快乐的源头毁掉了!
直到这时候,修才发现,自己和武诚的确是亲生父子!
他们的体内,全都隐藏着一头暴虐的野兽,只要那头野兽被激怒,它就要将激怒它的人尽数撕碎!
而现在,修身体里的野兽,正在渐渐地复活
他转身出了老人的院门,回到了那座地狱里。
武诚正在床上睡得云里雾里。满身都是肮脏的酒臭味和呕吐物的味道。还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油漆味。
武诚之前本来打算把家里掉了漆的桌子好好漆一漆。但自从染上赌瘾后,他就把原本找好的劣质红油漆丢在了一旁,弄得房间里充满了油漆的臭味。久而久之,修也就习惯了。
修看不见躺在黑色阴影里的那个所谓自己的父亲的样子。却能清楚地知道,他肯定是衣服裤子都没脱,整个人像一坨大型垃圾横卧在床上,衣服的前襟上还沾了一片呕吐物的痕迹,枕头上还留下他肮脏的口水渍,油腻腻的头发支楞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腥臭味。
修进门时,他发出一阵呜呜噜噜的梦呓声,然后翻个身。继续发出深沉的呼噜声。
修没开灯,蹑手蹑脚走到墙角,那里摆着一排一排武诚喝空的啤酒瓶。
武诚习惯把喝完的啤酒瓶攒起来放在一个房间里,也不愿卖,好像那一大排一大排壮观的酒瓶子就是他的军功章和荣誉证明似的。但因为最近那个房间的地面已经被摆满了,武诚就把多出来的瓶子转摆到了堂屋中。
堂屋的窗户没关,吹进来一阵寒风,酒瓶子呜呜地响起来,像是首调子简单的哀乐,倒把修吓了一跳。
所幸,武诚的呼噜声依旧是那么嘹亮。
因为四周实在黑得厉害,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月色判断周围的境况,修怕碰倒了一两个酒瓶,把武诚吵醒,就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最外侧的一个瓶子,然后仍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武诚的床前。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敏捷,好像这样的动作,已经在他脑中设想过无数次了。
走到熟睡的武诚旁边, 举起瓶子,冲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修站在他的床边,挡住了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屋内又没有灯,看不到武诚的位置,但根据他响亮的呼噜声也可以判断个*不离十,哪里是他的头部位置,修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修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他这才发觉到手里的瓶子很沉,像是装了什么东西,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瓶子里肯定装的是武诚还没有喝完的酒。这对修来说反而更好,因为能够更顺利地一击致命。
修扬起手里的瓶子,他手底下就是打着呼噜睡得香甜的亲生父亲武诚,但那一击他迟迟落不下去。
你不要解脱了吗?
你不杀了他,刘家老人的仇谁来报?凭武诚狡辩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颠倒黑白!老人已经去世了,不能再背上偷窃的罪名!
再说,老人的死,也的确是因为他自己失足落下梯子,几乎算是死无对证
而且,你不杀了他,你自己早晚会死在他手上,那些追债的人会放过自己吗?
武乐修,你还在犹豫什么?
尽管有无数种理由在修的脑海中飞掠而过,他终究还是慢慢垂下了手。
他不能干这个。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要是杀不了武诚,要是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修完全不清楚。
人总对未来未知的事情抱有莫明的恐惧,既然不敢,所以这种事,想想也就够了吧?
修准备把酒瓶子放回原来的地方,自己离开。
只要远离他说不定
这时,一辆汽车开进了狭窄的巷子内,那就是刘家老人的儿子的汽车。
他是来接他的老父亲的!
车子从胡同里穿行而过,前车灯刷一下把室内照亮了,也把修的脸照得一下子失去了人色!
武诚的左手上,握着一大盒避孕套,胸口还搭着那条他曾逼自己穿上的连衣裙!
修不再犹豫,举起手,将沉重的啤酒瓶,向那不断发出重重呼噜声的方向死命砸了下去!
红色的液体溅到了他的手上,却冷冰冰的,浓烈的油漆味熏得他的喉咙一阵痒,却也把他的情绪刺激得越发疯狂:
这个瓶子里,装的就是武诚准备用来漆桌子的红油漆,重量要比普通的啤酒重得多,砸在人的脑袋上,或许死得能够更快!
去死!去死!去死!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他也在那个瞬间,彻底变成了修罗。
武乐修,再也不能有人这样对你了
武乐修,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在很多年后,修都觉得那是命。那道来自刘家老人儿子的车灯,改变了他所有的命。
这好是不好,对是不对,谁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