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像初枝这样突然复明的人来说,无疑是野蛮而残忍的。
尽管如此,可初枝并不知道,鳄鱼皮是经过熟和磨,再染成红色的。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她仿佛相信真的会有身体颜色如此美丽的动物。
她相信围在脖子上的银黑狐等,就是原来野生的样子。
“让你这么一说,我这副模样不是像个鬼了么。”
礼子看着自己的身体,想起了一幅在裸体上披着野兽毛皮的令人生畏的画。
“她还在吃粥,但今晚的菜是鲽鱼,她嫌鱼鳞的痕迹恶心,说什么也不肯吃。现在和过去不同,凡是吃的东西,都要一样样地看过。与其说是好奇,还不如说是害怕,真拿她没有办法。”
阿岛像是为初枝说情似的笑着。
然而,初枝却被从未见过的夜空里的星星的神秘所吸引,根本没有留意礼子那不高兴的神色,手里握着礼子的手提包,甚至忘了递给她。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初枝听到后,才急忙还回去。
礼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新的手提包带了出来。大衣和围巾另当别论,房子居然连自己没有像样的手提包这一缺憾都发现了,礼子立即买来配齐自己的服饰。但她却不能对此由衷地感到高兴。这就是礼子的性格。
那么说来,立即穿上伯爵送的大衣去信州,是出于赌气,虽然穿着它去打猎有些可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初枝妈妈,您出来一下!”
礼子将阿岛叫到走廊里,交给她五十元钱,说是表示慰问。
阿岛惊慌失措地推辞着。
“哎哟,您瞧!初枝不是已经给我了吗?按理说,应该全部由我照顾,可是”
“我原想等她两只眼睛都治好之后再送给您,作为给您陪嫁的一点心意。”
礼子当即变了脸色。因为她是一个让伯爵拿出嫁妆费的人。而更主要的是,当她拿到房子姐姐给的一百元钱时,原想将它全都送给初枝,可一旦往外拿时,却减掉了一半。她痛切地感到自己的无情,她的自尊心被撕裂了。
她并非在生阿岛的气,而是在责备着自己的无耻。
但毫不知情的阿岛却被礼子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坏了,赶紧恭恭敬敬地收下了。
阿岛以为礼子说希望得到初枝,一定是出于对住院费用的担心,想提供帮助,而又以玩笑的方式加以掩饰,其中却包含着同一位年轻小姐极不相称的菩萨心肠。阿岛感动得热泪盈眶。
对于现在子爵家的小姐来说,五十元也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尽管说困窘,毕竟还是跟普通人家不同。她为亲生的女儿感到放心了。
阿岛喋喋不休地说,长野的店铺虽然不景气,但疗养费还不必担心。礼子打断了她的话。
“今天晚上我去信州。”
“啊?现在就要走吗?”
“是的,坐晚车也许我会顺便到长野的饭馆里去哪。”
“哎哟,这是哪儿的话!那不是能请小姐们去的”
“叨扰一顿饭总可以吧!”
“啊,是。”
阿岛心里七上八下,话都说不出来了。如果一旦礼子发现是自己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呢。
由于是夜晚,走在没有空车的大学校园里,这时,礼子突然想要从有田家门前走过。
九
风尽管不很大,但它却在街道上的夜空中呜呜作响。这是天阴欲雪的冬天的声音。
屋檐栉比的商店,大甩卖的红旗迎风招展。礼子避开谷中的大路,走上背胡同里昏暗的坡道,忽听到猛兽的咆哮——已来到动物园附近。
那声音似乎是一种巨大的愤怒从地下传来,而且它带着大自然的荒凉与寂寥,礼子的心中产生一种共鸣的感觉。
尽管是用人类的服饰装扮着野性,但在此时此刻,又会诱发兽性。
走在路上,寒气仿佛从脚下传遍全身,但礼子却并不觉得冷。
“那样就很好嘛。”
礼子想起了初枝病房中的平和景象。
“我是被自己的梦欺骗了,认为那样做也算不了什么。”
初枝天真无邪地爱着正春。认为初枝见到有田,心中便产生了危险的动摇,这是礼子的多虑。正如有田所说,是自己“以慧眼作出的观察”礼子觉得很可笑。
然而,当她意识到之所以作出这种观察,正是出于自己对有田的感情时,礼子似乎生起气来,但又觉得很愉快。
从大学医院到上野车站,如果横穿马路走过去,并不很远,但为什么要从有田家的门前绕过,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好像躲在拐角处墙下似的停下了脚步。有田家的楼上没有灯光。
礼子突然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地穿过门前,心在怦怦地跳,几乎喘不过气来,心情舒畅极了。
她甚至想要吹着轻快的口哨向前走去。
“姐姐没有来。”
寒风吹在发烫的面颊上,非常舒服。一切阴影都消失了,只惦记开车时间,飞一般地匆匆赶路。
当她正要向公园方向拐去时,一个人挡在她的面前,几乎撞个满怀,原来是有田。
“哎呀!”
有田已经十分随便地握住了礼子的手。
这样迎头撞上,使礼子有一种他投入了自己怀抱的感觉。
有田将手搭在礼子肩上向前走去,礼子顺从地跟随着他,自然而然的温暖使她感到周身无力。
“刚刚回来?”
“嗯。你该进去等我,可是却”
“那”
“天这么冷,谁会走路回家呢?”
“不冷呀。”
“我早些回来就好了。”
“庆祝会很热闹吧?”
“是的,你刚来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你家,从门前走过的。”
“你骗人!”
“哎哟,真的呀!”
有田用一只手开了门,搂着礼子的肩,想要推她进去。
但是,礼子却似乎在抗拒地说:
“不。”
当有田要将她抱起时,她说:
“不要,不要嘛!我现在就要到信州去呀!”
十
有田不由得松开了手臂。
“去信州?”
“是的。”
礼子用燃烧般的目光凝视着有田,但紧接着不知为什么,她猛地转过身去跑开了。
“再见!”
礼子的声音伴着寒风传来。
有田惊愕地呆立着,但当礼子稍一回头的瞬间,他猛地追了上去。
礼子略低着头,径直走去。
“请等等!”
礼子听到声音,又小跑了起来。
有田从后面粗暴地抓住礼子的肩膀。
“别,别这样,放开我让我去!”
当她刚要挣脱时,有田却使劲地搂住了礼子,并吻了她。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上野公园里。
遮在两人头上的大树树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礼子在抽泣着,有田在亲吻中感到她的嘴唇在颤抖。
由于奔跑过后的亢奋,礼子气喘吁吁,而且又因透不过气来,似乎很难受。
有田放开她的脸,礼子好像昏过去似的面色苍白,突然将头投入有田怀里。
全身的重量完全落在有田的手臂上。
“我已经得到你了啊!”有田激动地说,礼子微微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到亮的地方去,带我去”
“亮的地方?”
“这里太暗了!”
“是啊。”
有田抬头望着大树那重重叠叠的枝桠。
“到亮的地方去吧!”
礼子觉得一个到处都在燃烧着熊熊火焰、光彩夺目的地方。仿佛近在咫尺。
但是,当有田松开一只手臂时,礼子别说走路,几乎顺势瘫倒在地上。
有田从腋下把她紧紧地抱起,又一次吻了她。
“好了,好了!”
礼子在毫无意义地嘟哝着。
她的嘴唇已经不再冰冷和颤抖了。
于是,连有田的手臂都感觉到礼子的身体里充满了新的活力。
她抓住有田头旁的西服衣领,久久不放,但嘴里却说:
“我能走,已经能走了。”
“即便你能走,我也要抱着你走。”
“不要,我能走!”
礼子摇头说道。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礼子像对着远方发问似的:
“这什么会是这样呢?”
“你说为什么?想开些吧!你要知道,就是为了这样,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呀。”
“想开?我偏不!”
“礼子你呀,又要恋爱,又要结婚,你要得到的太多了啊!”“那是胡说!”
“我没有说错呀。”
“不对!许多事情都让我伤心。”
近处又传来猛兽的咆哮声。
“真痛快!连身体都受到了震撼。”
礼子停住脚步,像在做梦似的侧耳倾听。有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礼子的这副样子。
来到动物园的墙边,这里虽然没有行人,但却很亮,有田松开了手臂。
十一
然而,对于路灯的光亮,礼子却毫不在意,剩下的只有热情洋溢的自己。
稍一离开有田的手臂,她便不由得感到一种恐惧,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空壳。不知为什么,她似乎从梦中醒来了。
“真冷啊!”礼子低头围紧了毛皮围巾。
有田又在那上面用手臂紧紧地围住她,仿佛是用自己的胸脯去温暖礼子的后背似的,从后面靠近她。
礼子猛地回过头来望着有田,只有眼睛在微笑。她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她的微笑仿佛在说,她已完全属于有田,这使礼子有些难为情,她故意说道:
“好寂寞呀!”
有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
“又来了,总是问为什么。”
“哟,对不起。”
礼子轻轻地摇一下头,顺势将脸靠在有田的手臂上。
“我没有想到礼子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是吗?”
“真是个好人啊!”“真的?”
“谢谢你!”
“啊?”
礼子仰望着有田。
“不过,我有什么好呢?哟,是我不好。又在问为什么了”
一辆空车开过来,停在两人的旁边。
礼子任凭有田胳臂从后面轻轻推着,顺从地上了车。
“就不要去信州了吧!”
“好的。”
礼子点点头说。其实她早已把去信州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有人在车站等你吗?”
“不。”
“那就是说,可以不必去车站了?”
“是的。可是,你能陪我一同去信州吗?”
“是啊,也许我真该去见他,让我把这一切全都告诉他。”
有田在认真地沉思着。
“今晚动身,明天下午就可以回来,是吗?只是我有一项刚刚开始的研究,离不开手,如果停一天,就又要从头重新做起。又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由几个人共同分工搞的实验”
“是吗?没关系的。伯爵带着枪,有点危险呀!”
礼子用笑掩饰过去。
“别去信州了!”
“好吧,我单独哪儿也不再去了。”
有田紧张得结结巴巴地说:
“我呀,刚才听到你姐姐的话,还以为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再和你走在一起我很难过,尽管离开会的时间还早,但我还是去了,不过,心里总是不踏实。我像逃也似的离开会场,跑到上野车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其实,即便你也去了车站,难道我还能阻止你去长野吗?只是不由自主地去看看去长野火车的开车时间。回来一看,你这不是来了么。”
说着,他握住了礼子的手。
十二
“当时我想,这是来同我告别的啊。但是我似乎发现了我正在苦苦寻找的东西,一下子就抓住了你。因为你向我说‘再见’,所以我才能拼命地去追赶你。所谓真实,就是在那样一个偶然的瞬间,除去一切伪装而突然出现的,是吗?”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从你家门前走过。但是我如果不说再见,也许要成为真的再见了。”
“或许是吧。”
“不,我不喜欢你这样说。”
礼子摇摇头。
“但是,包括科学的发现也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如果是科学的发现,就是说找到了千真万确真实的东西了吧。”
“可以这么说。”
“那么,你就那样地寻找我吧!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认识一个科学的真理也许和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一样的。实际上,这种情况也是经常发生的。”
“我可不喜欢这样。”
“而且,你又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
“哎哟,我认为你才让人难以捉摸呐!可是我不想让你那样看我。”
“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觉得她神秘。”
“不嘛!我要你把我当作一个天真的孩子来对待。”
礼子撒娇的样子反而洋溢着复杂的美,有一种异国情调。
汽车已经来到上野广小路人群拥挤的地方。
向着同上野车站相反的方向驶去。
“明亮的地方,到哪里去呢?”
“明亮的地方?”
礼子又问了一遍。
礼子被吻着,她断断续续地说:“这里太暗,带我到亮的地方去吧,”这只是她内心的反映,未必真是希望到亮的地方去。她虽然想要站到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但那种地方在东京是不会有的。
“我只是那么想的。”
“我到你家去吧!”
“我家?我家可又黑又暗啊!”“那样做不是更好吗?”
“真烦人!你又要突然说什么结婚也可以之类的话,让我妈妈大吃一惊。”
礼子愉快地笑了。
她虽然想起有田突然来访,说要和房子结婚时的情景,只是觉得可笑而已。她由衷地相信有田不是那种人,既深爱着姐姐,又去同妹妹接吻。
“我还是想去府上亲自求婚。”
“你如果那样做,可就全完了呀!”
“当然其中还有与伯爵有关的问题,这一点我有思想准备,但总觉得如果不按照顺序来办,你也太可怜了。”
“不能去。我本该去信州的。”
“但是,如果你答应跟我结婚的话”
“算了吧,别再想什么结婚的事了!”
有田愕然,默不作声。
“你生气了?我还想谈点更愉快的事哪。”
汽车驶抵帝国饭店门前。
礼子一想到豪华旅馆中的矢岛伯爵,便突然挺起胸脯,一个人首先不管不顾地向服务台走去。
“有一位冢田先生,没有来过吗?”
“啊,好像不在,请稍等。”
饭店的人查了住宿名簿。
她原打算胡诌一个姓冢田的人,装成来访的客人,然后就回家的,但对于这种要小聪明的机智,连礼子自己也感到无可名状的厌恶。
一个在大厅里和外国人一起喝酒的男人,在贼溜溜地偷看着礼子。
十三
初枝的左眼和右眼一样,手术做得很成功。
两眼从取下绷带到戴上金边眼镜的经过也都同样顺利。
一天,矢岛伯爵突然来到病房。
阿岛从未见过他。初枝虽然在能乐堂见过一次,但当时她还是个盲人。
然而,当他身着猎装进来的那一瞬间,阿岛心想:“是不是”初枝闻到了伯爵身上的山野气息。
虽然伯爵腰间并未围着子弹带,但从他的样子看上去,是刚刚打猎归来,从上野车站直接顺便来的。
“我是矢岛。”
简单地寒暄过后,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初枝,伯爵显然动心了“这就是梦中的女孩吧!噢,眼睛已经能看见了啊!”初枝像病人似的躺了几天,再加上复明的强烈刺激,显得有些憔悴。但是,正因为如此,她的样子更像获得了新的生命一样。她带着新鲜的好奇心,网中的眼睛,闪烁着幼稚而锐利的光。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使她目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庞具有一种奇异的美。
初枝从伯爵身上感受到一种杀气。她虽然不知道伯爵身上穿的是猎装,但她却吓得像一只被盯住了的小鸟一样。
“她还怕人啊!”伯爵朗声笑道。
“我去过长野你家了,他们还用我打到的小鸟做菜了哪!”
回过头来他又对阿岛说:
“你就是花月饭馆的老板娘吧。”
“是。”
“你认识圆城寺子爵的小姐吧?”
“不,不认识。”
“那是你的孩子呀!”
伯爵满不在乎地信口说道。
“我是偶然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今天急忙赶来了。”
阿岛一下子脸色变得苍白,哀求般地向他使眼色,离开病房上走廊去了。
伯爵也随后跟出来,漫不经心地说:
“我还觉得小姐照顾一个失明的女孩很可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哪里话,那种事”
说着,阿岛便逃离走廊。
“难道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你和小姐,母女俩偷偷干着什么勾当,还假装不认识,也太过分了。”
“那、那种事小姐她什么也”
“怪不得我觉得奇怪呢。有一次我和小姐见面时,我说我可以帮助你去寻找母亲时,她像受到侮辱似的生起气来。可能是因为在偷偷同你见面,故意生气给我看的吧。这也太小看人了。”
“小姐也和您一起到信州去了吗?”
“没有啊!她可能认为跟你私下见面的事会被发现,感到内疚吧。子爵家的人谁都不知道,都说小姐的母亲已经断绝消息了。也许只是对我这样说的吧。”
阿岛不知如何摆脱这一窘境,两腿似乎在发抖。
十四
阿岛心想,昨晚礼子一身外出旅行的打扮,说是马上要去信州,顺便来医院探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从那以后再没来过,只以为她去打猎了。是不是在长野知道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岛心里十分不安。伯爵会不会因此隐瞒了礼子也曾一同去过花月饭馆的事呢?
伯爵看到阿岛狼狈不堪的样子,便单刀直入地说:
“你是在防备着我呀,那种卑鄙的事别再干了。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正室的孩子,但一旦提起亲事时,我当然要了解一下她亲生母亲的身世,而且毫不费事地搞清了。但是,时至今日,我不愿意再把它当作问题去刨根问底。希望你不要误解,我并不是出于好奇,特地跑到长野去看小姐母亲的。只是听说那是盲女的家,顺便去吃顿饭而已。不过,你的事情既然被揭穿了,也就算了,这也不错。”
阿岛心想,既然事已至此,如果再隐瞒下去,反而只会使秘密更加扩散。她暗下决心,只能让这个秘密掌握在伯爵一人手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实在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必要道歉嘛。”
“不过,小姐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是生了她。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她像我这样一个人是她的母亲。这一点请您务必”
“哼!”伯爵带着怀疑的表情看着阿岛充满真情的脸。
“那么,就是说你是在欺骗,并且在操纵着小姐了。”
“哎哟!您怎么能这样说。”
“难道不是吗?这件事你瞒着小姐,让她去照顾你自己的失明的孩子。这不是罪过吗?你也太狡猾,太阴险了!”
“是,那也”
一时间,阿岛竟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才好。
“为了这件事,我也心像刀绞般地痛苦,总是默默地在心里祷告着。也曾想过干脆让自己死掉,把女儿托付给小姐,告诉她,这就是你的妹妹。不知是奇遇,还是小姐的身体里也流淌着我这样人的血,把初枝当作亲妹妹一样地可怜她”
阿岛全然不顾是站在走廊里,竟哭出声来。
伯爵像是再也不想听了似的皱起眉头。
“丢人现眼的事别再说了。在乡下,花月饭馆也算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听说你要卖掉?”
“是。”
“反正你的借款我已经替你还清了。”
“什么?”
“花月饭馆的借款呀。那边的银行里有我的熟人,谈到了你的事。听说你对你家老爷尽心尽力,我很佩服。想卖也可以,不过,银行那边的问题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阿岛为之目瞪口呆。
“我为你解了忧,你要答应我。因为现在你也勉强算是我的母亲了呀!”
伯爵若无其事地笑了。
阿岛匆匆忙忙地唠叨着,但伯爵根本不予理睬。
“帽子放在房间里了,再去看一眼那孩子就回去。”
初枝枕边的小桌上,放着木偶人之类的新年摆设,她在病房里迎来了新的一年。
阿岛把伯爵作为即将成为礼子丈夫的人,催促着初枝:
“快道谢呀!”
初枝目不转睛地看着伯爵,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噢,真可爱!”
伯爵微笑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