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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下午两点过后,医院小卖店的咖啡厅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阿岛不知道有田同芝野家究竟有什么关系,虽有几分犹豫,但是她觉得这件事如果通过有田传给芝野家反而更好,所以她便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了。

    说到底,尽管这是一桩不可能成的婚姻。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想让芝野家的人们知道,初枝被子爵家的继承人爱上了。她认为,这至少可以为直到父亲临终时还蒙受侮辱的私生子出一口气。

    “这么说来,如果让她成为芝野家的孩子,也该算是门当户对了。那就暂时不要按照我个人的意见表示拒绝,先同芝野家商量一下,也许更好些。”阿岛窥视着有田的脸色说。

    “是啊!芝野的儿子倒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是,至关重要的父亲去世之后,还能让孩子入籍吗?”有田冷淡地说。

    “那样做不是很好吗。我家的爵位如果能派上用场,也很有意思啊!可以和芝野商量一下,就说有这样一门亲事,请认下初枝,哪怕是作为养父母也好。”

    说着,礼子也笑了。

    阿岛贸然断定,礼子也在支持正春和初枝相爱,她说:

    “哪里的话!按顺序来说,芝野家将要到府上去求亲,不知要给您家里添多少麻烦!”

    “只要初枝的户籍能更改过来,管它以后的事情会怎样。”

    阿岛似乎从高处被推落下来。礼子又说:

    “不过,初枝即使成为那家的孩子,也不见得会幸福。”

    “那倒也”

    阿岛点点头。

    “首先,这个时候提出像初枝这样一个人和您哥哥的事来,会妨碍小姐飞黄腾达的。”

    “不,别说了,说点正经事吧!什么是我的飞黄腾达呢?”

    “您不是正面对一桩美好姻缘么!”

    “不知道是不是美好。初枝反对,哥哥也一样。有田先生甚至说要毁掉它。这就是飞黄腾达?”

    “小姐您是怎样想的呢?”

    “我不认为是飞黄腾达。”

    礼子仿佛是在嘲弄着自己内心孤寂似的微笑着,声音低沉地说:

    “我不愿意为了我的飞黄腾达,去毁掉初枝的爱情,做梦也没有想过。我最讨厌让别人为我做出牺牲,如果有必要,牺牲的应该是我。”

    “啊?”

    “但是,我的事和初枝没有任何关系,别把它们搅和在一起。我并不像初枝那样幸福。”

    阿岛惊讶地看着礼子。接着,她含蓄地谈到昨天见到正春,说他想娶初枝时的情形。

    阿岛的话,从表面看来,是把礼子作为子爵家的小姐,而且是初枝的恩人,十分尊敬,而她的内心深处却在企盼着自己的女儿、初枝的姐姐能理解她的苦闷心情。

    二

    然而,阿岛这番类似倾诉的谈话反而惹恼了礼子。她甚至把它听成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从事接客生意女人的口吻。

    “初枝真可怜啊!”她略带讽刺地说。

    “我跟哥哥也说过,初枝妈妈的心情我很理解。哥哥那种人,实在是太天真了。”

    “不,那种事”

    “是啊,您为什么坐视不管呢,也该想想呀!”

    “是的,我正想向小姐道歉。”

    “哎哟,是哥哥不好呀。”

    “您哥哥要我暂时保持沉默,看看再说。”

    “他倒是会打如意算盘!”

    “我只是一心祈求,希望能不责备初枝,使事情能悄悄地得到解决。”

    “是啊,请不要责备初枝。”

    “您这样说”

    阿岛低下头去,但仿佛在探索着礼子的内心想法似的。

    “那就是说,小姐也是这样想的。”

    “我吗?我是反对的呀!”

    “那怎能受得了呢!”

    “但是,我如果是男人就要娶初枝。”

    “什么?”

    “把初枝给我吧。”

    礼子若无其事地说。

    “好吧,您要乐意随时都可以。”

    “是吗?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阿岛不由得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出于礼子这样一个任性女孩一时心血来潮的爱情,还是她有更深层的考虑呢,阿岛完全被搞糊涂了。

    好在一件重要的事,竟以玩笑的方式收场了。

    “如果给了我,那不论是哥哥还是其他什么人,我可谁也不会给的哟!”

    “好吧,随小姐的便。”

    阿岛快活地看着礼子。

    礼子站起身来。

    “有田先生,你可是证人啊!请你好好记住刚才的约定,不然,日后妈妈又舍不得就麻烦了”

    “您放心好了,就是小姐忘记了,我也不会忘的。我要尽快告诉初枝,让她也高兴高兴。”

    礼子一面送着阿岛,一面自言自语地说:

    “还挺高兴呢。”

    接着,她仰脸望着有田。

    “处理得干净利落吧?”

    “是的。”

    “讨厌,您是那么想的吗?”

    有田苦笑着向前走去。

    “我可是认真的呀,我真的想得到她,我感到愉快。”

    她仿佛在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您瞧,没有成为悲剧,事情就结束了。”

    “比起别人来,倒是你自己不要投身到悲剧中去呀!”

    “哎哟!”

    “你也干净利落地处理一下自己的问题怎么样?”

    “我总是干净利落的啊!”礼子独自笑着说:

    “虽然是好不容易刚刚得到的,不知道该不该把她送给您。”

    “说什么傻话”

    “为什么?您不肯接受?”

    三

    “你虽然那样说,但我却没有真实感。那样一个小孩子能为人妻子吗?”

    “这事你不该问作为女人的我呀,不是要让她给您这位男人做妻子吗?”

    “别说了!”

    “我希望男人能相信任何女人都能成为自己的好妻子”

    “一种无聊的自信。”

    “并非无聊。所有的女人都认为自己能成为好妻子的呀。”

    “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会怎么样?”

    “现在的年轻人?您也说这种令人遗憾的话呀!”

    “礼子也那样想吗?”

    “是的。”

    “做矢岛伯爵的妻子吧?他的好妻子该是什么样。”

    “就像我这样的人对方就是这么看的嘛。”

    “实在愚蠢。”

    “可是,您真的非常了解伯爵么?在您的心目中,是否有一个除社会传闻之外,由您亲眼目睹的伯爵呢?”

    “这倒是没有,不过,那是大家一致公认的呀!”

    “那才叫愚蠢哪!我觉得作为妻子最难能可贵的,就在于她能从不同于社会传闻的眼光去审视对方。您说是吗?只有妻子对于丈夫的传闻最缺乏深刻的真实感。难道这不就是能够共同生活的秘诀吗?”

    “这话完全像是出自一个已婚女子之口啊!”“我是现在的年轻人呀您把伯爵扔出去,然后便互相扭打在一起。在那场殴斗过程中,您撞到他身体时有何感觉?如果谈这个,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

    “哼!”“那就是伯爵呀,不是社会上传说的伯爵。”

    “这件事我道歉。你们确实应该结婚。当礼子站在伯爵身旁时,我就是这样想的,上次我也曾说过。当正在扭打时,偶尔看了礼子一眼,我猛地一激灵。你像被什么迷住了似的看着我们。你的美过于清澈冷峭,是一种残酷的美。心中一惊,我便松手不再打了。回去时我很悲伤。”

    “你恨他?”

    “可惜不是。”

    “伯爵说,如果再遇到您,还要再打一场”

    “要是他愿意,我可以奉陪到底。”

    礼子的眼睛闪闪发光,回头望着有田。

    于是,礼子在观看那场格斗时显现的美,又再次令人眼花缭乱地洋溢在身上,连脚步也加快了。

    走出大学的后门,两人已经走下通往蓝染桥的宽阔的坡道。

    礼子仿佛是在控制着自己似的说:

    “哎,有田先生,你可真够懦弱的。我们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我想把那个童话里的新娘送给你呀。”

    “这可完全是个童话啊!”“你撒谎!我哥哥也许是迷上了童话,但你却不然。你不是在爱着她吗?”

    “我对于你这种以一双慧眼作出的观察,感到不快。就像你心甘情愿地使自己陷入不幸一样是你的弱点。”

    “那么,你为什么说要初枝进一步改变自己呢?这岂不等于说让她爱你吗!现在她就是这样的呀。如果连这都不明白,你可真够迟钝的了!”

    当两人来到位于上野公园后面的有田家时,礼子的姐姐房子正在这里。

    四

    有田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人一起生活,另外雇了一位老保姆。楼上有两个六铺席的房间,楼下大致也一样。妹妹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读书。

    房子听见脚步声,便从楼上匆匆下来,不料碰上了礼子,

    “哎呀,是礼子?你不是去信州了吗?”

    礼子也吃了一惊,但房子却先红了脸:

    “我只以为你去信州了,村濑没有约过你吗?”

    “我拒绝了呀。”

    “村濑说,礼子也一起去,可”

    “我还以为姐姐也一起去呢。”

    “打猎之类的事,我从来没有跟着去过。连村濑打回来的鸟,说什么我也不想吃。”

    “是吗?”

    “他们是今天早上动身的。”

    “噢。”

    “伯爵非常失望。本来么,礼子如果不去就没意思了。”

    “有他自鸣得意的猎犬不就行了吗?”

    “你说的是有田先生吹口哨召唤的那只狗吗?伯爵舍不得让它参加那种疯狂的狩猎的。也许因为礼子不去,伯爵才拿狗出气而粗暴地使用它。村濑会不会担心得捏把汗呢”

    有田也只是在楼下脱掉大衣,便上楼来了。

    大家围坐在一个陶制的大火盆周围,房子和礼子互相注视着对方的手,但又谁也不能将手缩回去,只是这样无言相对。礼子连坐垫也没有铺。

    然而,房子生性就忍受不了这种“比赛”所以她若无其事地说:

    “第一次吗?”

    “什么?”

    “到有田先生家里来呀。”

    “不,是第二次。”

    “是吗?今天你们是在哪儿见面的?”

    “在研究室。”

    “研究室?”

    房子好像被妹妹的大胆所压倒。

    “有人去医院探望病人,我顺便到他那儿去了。”

    “啊,就是那个盲姑娘吧?”

    “已经复明了啊!高滨大夫给做的手术。”

    “嗯。是长野一个什么饭馆的女儿吧?对了,伯爵还说,打猎回来,要带礼子去那个饭馆看看,他还盼着哪!村濑没有告诉你吗?”

    “在电话里听说了。可是,伯爵盼什么呢?”

    “你不是迷上了那个盲姑娘了么?”

    “但她和她母亲都不在家时,去她家做什么?讨厌!”

    “既然是饭馆,吃顿饭总可以吧!”

    “低级趣味!”

    “那么礼子照顾一个盲姑娘就不是低级趣味了?”

    “即便是趣味,如果一个盲人复明了”

    “可真是很不错的嗜好呀!”

    “有田先生也说想看看那孩子复明后的样子,我们一起去探望过了。”

    “好奇的人可都凑到一起了,她就那么可爱?”

    房子突然发出轻轻的笑声,松了口气。

    “让我也看看那孩子。”

    五

    丈夫今天早上刚刚外出打猎,趁他不在家,房子就跑到有田这里,一个人在楼上的书房里等着有田回来。

    这当儿,礼子对此一无所知便闯来,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房子做梦也不曾想到,礼子会跑到有田的研究室去,而且两人结伴回来。她本该与村濑和矢岛伯爵去信州打猎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两人没完没了地互相猜疑着。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房子只能将礼子当作孩子对待,但她却是个难于应付的妹妹。

    有田又是给礼子拿坐垫,又是到楼下取红茶茶具,但并没有显出特别为难的样子。

    于是,房子和礼子谁能先相信有田是清白无辜的,谁便是胜者。

    房子微微地眯缝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礼子。她的这一习惯,使她的单眼皮突然变得有些孩子气,显得年轻了。礼子最不喜欢那种谜一般的似乎在引诱男性的毫不反抗的表情,她感到是一种侮辱。

    “你真应该同他们一起到信州去呀!”

    房子含糊其词地说。

    “乘坐今晚或明早的火车追赶怎么样?伯爵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追赶”这个词儿,礼子听着非常刺耳。

    房子看到礼子变了脸,便解嘲似的说:

    “很漂亮的大衣呀!”

    有田一面倒着红茶,一面说:

    “同矢岛伯爵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么?”

    他在问房子。

    “是的。”

    礼子从旁明确地肯定。

    “是么?”

    有田将茶匙掉在茶盘里。房子假装未看见的样子。

    “太可笑了!定了就是定了,如果你再不认真些,可就不好办了。”

    “我比起姐姐来,可是认真的呀。”

    “你要那样想,那是你的自由。不过想一些无用的事未必算是认真吧。既然终归要同他结婚,那就老老实实地嫁过去不是更好吗?”

    “我自以为是老实的。”

    “是这样的么?”

    “伯爵向姐姐抱怨过什么吗?”

    “抱怨?那个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会说的,可是”

    房子好像要结束这场谈话似的说:

    “到年底已经没有几天,春天快到了,至少在年底以前做好准备才是。村濑也是这样说的。”

    “是吗?”

    礼子的脸红了。

    “准备?你指什么说的?”

    “你瞧,又说烦人的话。”

    “那些准备不是全由对方给做吗?”

    礼子好像在拂掉屈辱似的说:

    “我家能做些什么呢?”

    “既然那样,你就更应该像点样子呀!”

    “那就拜托姐姐了。”

    “我接受,但你有和盲姑娘玩的时间,还是乖乖地到信州去吧!”

    六

    “关于这件事,村濑似乎也想借打猎的机会,好好同伯爵商量一下呢。所以,礼子如果不在,怕是不大好谈,吃亏的首先是你呀!”

    房子的话说得十分露骨。

    它可能意味着,礼子是否在伯爵身边,会直接影响到伯爵出钱的多少。

    在信州山中打上四五天猎,让伯爵和礼子有一个互相接近和了解的机会,看来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但是,另一方面,也像是一个十分狡猾的诡计。也就是说,仿佛是把诱饵吊在鼻子前面,企图把猎物勾引出来似的。

    关于这桩婚事,伯爵家究竟要送给子爵家多少钱,应该由媒人和伯爵家的管事处理安排,伯爵是无从知道的。

    所以就企图利用打猎之机,去同伯爵直接商谈。他们想利用伯爵的弱点,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一切都满不在乎大肆挥霍的人,再加上只是热衷于打猎,就会更加无所顾忌。而且,在草木凋零已经下雪的山上,礼子的美将会更加光彩照人。大概这也是包括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所有这一切都被礼子识破了。

    要把自己出卖给伯爵这件事,她无疑是一清二楚的。当然,她已下定决心要超越并战胜它。伯爵的地位和财富对于礼子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对于这一点,她的想法是现实的。

    然而,她是在富贵之上编织着自己的幻想。她自己也意识到,当想到一旦获得这份财富,要为所欲为时,便会产生一种危险的自暴自弃的情绪。

    然而,当财富成为诱饵,要去信州时,她的自尊心毕竟受到了伤害,于是突然拒绝同行。

    “对方早就该下聘礼了,之所以迟迟不下,是不是因为礼子态度不好?”

    房子全然不顾有田的在场这么说,倒不如说她也是说给有田听的。

    “这件事是不是有田先生也有责任呢?”

    “是的,不错。”

    礼子突然脸一沉站起身来,看着堆满书籍连落脚之地都没有的隔壁房间说:

    “我等着有田先生帮我毁掉这门亲事呢。”

    “又”

    房子以笑掩饰着愤怒。

    “礼子你呀,你以为只要歇斯底里大发作就能战胜别人吧,你对于世间的事未免过于任性了。”

    礼子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说:

    “坐在这样的书堆里,真够可怜的。我看有田先生该把这些书全都烧掉,也去打猎。”

    “看,你说些什么呀?你给有田先生添了多少麻烦!”

    “不知道我和姐姐,究竟是谁给他添麻烦?”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房子抓着火盆沿儿抬起身来。

    礼子一下子扭过脸去。

    “我失陪了。”

    “还早呢,附近的博物馆在搞屏风展览,去看看吧!”

    有田认为还是到外面去更好。

    “前些日子我向礼子道过歉了。我想我并不是轻率地看待她同伯爵的婚事。刚才也听到礼子对伯爵的看法,但您所担心的事是不存在的。”

    他对房子说。但是礼子却像抢过有田的话头似的说:

    “你说些什么呀,你也够糊涂的了。”

    房子吃了一惊,心想如果自己不在这里,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七

    对于博物馆展览的古代屏风,此时,无论是房子还是礼子,谁也没有心情心平气和地去观赏。礼子虽然试图去想象古都宫中人们、自己祖先的生活,但却没有切身之感。

    他们一起来到银座,有田说他要去参加一位朋友获得学位的庆祝会,便冷淡地告辞了。

    街头到处是年底大甩卖,显得十分繁忙。

    房子为礼子买了一个年轻人用的色彩鲜艳的鳄鱼皮制手提包。

    回到家里打开一看,手提包里放着一张一百元的崭新的纸币。

    礼子不由得脸红了,环顾着四周。姐姐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礼子想哭。

    分手时,姐姐还再三叮嘱让自己去信州,这钱是不是给自己做路费的呢?

    当想到如果自己去信州打猎,姐姐就会到有田那里去时,心里突然产生疑团,现在姐姐会不会从银座返回有田家去了?

    再说,即使有田参加晚餐会,时间也未免太早啊。

    自己是不是被他们两人巧妙地甩掉了呢?

    “啊,真烦人!既然这样令人伤心,还不如早点儿结婚的好。”

    礼子躺在床上,望着天空。

    枪声在雪光耀眼的山里和清澈的天空中回响,礼子在想象着伯爵他们打猎的情景。

    “最叫人痛快的是去打猎,跟伯爵好好地吵一架。”

    告诉母亲说要去信州,立刻做好旅行的准备。路过美容院,又整了发型。

    从美容院窗下传来一阵大甩卖乐队奏出的不和谐的声音,使人意识到夜幕已降临,礼子心中忐忑不安,开始感到困惑了。

    “请勒紧一点儿,做一个活泼的发型。”

    她好像给自己鼓劲儿似的说。

    “哟!您要外出旅行吗?”

    “是去打猎呀。”

    当她来到上野车站时,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绕到大学医院去了。

    伯爵他们说,顺路要到长野的花月饭馆去,她想把这件事告诉阿岛。

    然而,这似乎也是因为并不想去,而有意拖延出发时间的一种借口。

    正春在病房里。

    无论是阿岛,还是初枝,见到礼子夜里还来医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很惊讶。

    阿岛显然很狼狈。白天和礼子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当天晚上,正春又久坐不走,这一切都使她有一种秘密被发现了的感觉。

    正春也很不好意思。

    当礼子开门进来的那一瞬间,看见了病房中的一副平和景象。

    正春坐在初枝枕边,阿岛和护士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只点着一盏小台灯,房间里有些昏暗。但正因如此,它更具有一种朴素的亲切与温馨。

    而这一副平和景象,却被礼子破坏了。

    “初枝的眼睛感到疲劳。一切都是第一次看见”

    说着,阿岛急忙站起来去开电灯。

    “不必了。”

    “可是”

    “还是暗点儿好。”

    礼子厉声厉色地说。

    “他们让我看星星呢。”

    初枝好像是在别人的帮助下在看星星似的说。

    阿岛打开灯,初枝又对礼子那漂亮的手提包看得入了迷。

    “这是鳄鱼的皮呀!”

    “唉,真可怜”

    礼子显出不喜欢的样子。

    八

    譬如说,将羊毛剪下来,再织成呢绒,这倒无所谓。可是要用羊的胎儿或鳄鱼皮,原封不动地制成服饰,这对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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