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虚江子一直自认是没什么野心,只希望平平淡淡过日子的人,碰到各种被推出去当头的机会,他的态度都是能免则免,可以逃就立刻逃,不想与人争权夺利,更不想因此跻身进麻烦事里头。
但这一次,太阳王明确表示,希望虚江子能成为这个新国度之主时,虚江子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婉转而坚定地回绝,只是侧过头,陷入思索。
虚江子很清楚太阳王为了培养自己,花了多少的心血、承受了多少的风险,而自己与那些囚犯弟兄,确实也有着感情,无法袖手旁观他们的下场,再加上明白了身世,白虎一族本就是域外之民,自己将来回归域外,算是落叶归根,心理上并不排斥,还有……或许自己是终于明白了,每次不管怎么闪,会掉在头上的东西,最后一定都会砸在头上,逃避是毫无意义的。
“怎么不出声?照你以往个性,现在是大叫不要的好时机啊。”
“这个……说来要感谢老师你了,是您替我安排的好位置啊。”
虚江子也曾考虑过,自己可以与弟兄们一同冒险犯难,同甘共苦,却并不需要坐在领导者的位置上,但越是这样思索,理智就越是告诉自己,坐在领导者的位置上绝对有其必要,因为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光是从能力上来看,这已是必然,自己与他们共事这段时间,已经很清楚地确认,囚犯之中有着许多奇人异士,堪称卧虎藏龙,但其中并没有领导人才,无论见识眼光,还是统合能力,若是让他们自行为政,不用等到楼兰大军杀来,他们就要内哄自灭了,更别说太阳王苦心等待多年,就是为了找一个信得过的人,除了自己,他哪可能信得过旁人?
所谓的信得过,包含两层意义,一是这个人确实可以信任,足堪托付大任;另一层意思,则是这个人没有太大的野心,不会被权欲冲昏头,否则这个即将出现的域外新势力,要是当真变成楼兰的心腹大患,那可不是太阳王的本意。
这些意义,虚江子都能明白,所以他很清楚,这个位置非自己坐不可,除了自己,再也没别人能够配合太阳王,领导这些囚犯安身立命,问题是……中土还有许多事未了……
“老师,我……一时间没法回答你……”
“你也不用回答啦,他妈的中土人狡猾无耻,现在计划全都走岔了,你答不答应已经不是重点。”
“倒也是……”
虚江子记起了自己重伤病患的身分,天魔的出现不在太阳王预计之内,他将自己打成重伤,起码要疗养半年,整个建国大计完全乱掉,还没正式开始,就要设法收拾残局,不然现在让楼兰大军杀来,这边无力抵挡,还没来得及萌芽的幼苗马上就要灭掉。
“你就好好在这里调养吧,后头还有得你受的咧,半年多的时间说短不短,天晓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切到时候再看吧。”
太阳王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似要离去,虚江子问了他一个困惑颇久的问题,假如太阳王有心要寻找能带领囚犯们独立建国的人,为何会在监狱里造成那么多的死伤?那些被他搞死的囚犯,说不定都有可能成为好的领袖人选?
“废话,那还用说吗?这就是老子的挑选标准啊,连老子几拳几脚都承受不住,哪够资格承担大任?无能之辈直接死死算了,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这话听似有道理,可是……几拳几脚过去,把每个有潜力的人选都扼杀掉,到了最后,半个人选也没剩下,岂不是更浪费太阳王自己的时间?
“所以……”太阳王没好气地道:“就因为这法子没什么效率,所以从你开始,老子改变方法,放弃单纯挑选,试试培育成才……嘿,要不是老子的女儿看上你,你以为老子会有那么好耐性,培育这么久?”
“老师……”
“老子的话说完啦,咱们半年后再见吧,这半年里你在这里养伤,千万别让老子再看到你的脸,你们白虎族人一个比一个带衰,老子碰到你们就要倒霉,从没有半件好事。”
太阳王道:“老子走啦,地底下的秘密,暂时由你把守,毕竟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你来看着也是正常,目前已经做了点处理,等老子把身边事情安顿好,就会来封闭那里,要是你想拿点什么东西出来,就早点动手……”
虚江子闻言只有苦笑的份,地底下所存在的东西,除了回忆,就只有魔狼,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去把魔狼弄出来,太阳王这个玩笑实在开得不高明。
“对了,有件事很重要……”太阳王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关于我家那丫头的事,你绝对不可以让她知道,刚才告诉你的东西,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呃,为什么?”
虚江子不能明白太阳王的想法,但显然太阳王自己也说不太清楚,被虚江子这么一问,他先是一呆,跟着便发起火来。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有什么好为什么的?你多嘴一句,老子就宰了你,让白虎从此灭种。”
太阳王恶狠狠地把话说完,便扬长而去,虚江子不理解他在想什么,但反正他也从不需要旁人的理解,又或许……他只是单纯觉得不好意思而已。
※※※
送走了太阳王,虚江子开始头痛要如何应付众人的问题。对太阳王来说,要处理众人的质询很简单,强势威迫,打到没有人能开口反对就成,但这一套自己可学不来,等会儿囚犯们来问地下洞窟的事,自己要如何回答,才能让他们不怀疑呢?
正在苦恼这个问题,虚江子突然感觉整个病房微微一晃,尽管不是很剧烈,但这阵晃动恐怕波及整座兵工厂,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才有那么厉害的震动?若是什么重大灾情正在发生,那自己可非常不妙,遇到危险根本跑不掉的。
幸好,这个担心没多久就解决了,房间的晃动在不久后停止,半个小时之后,有人发现虚江子已经清醒,跟着,几名囚犯领袖冲进病房,七嘴八舌地问虚江子地下洞窟的情形,虚江子见他们神色有异,出言相询,才晓得这些家伙并不安分,自己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组成队伍,一起进入地下洞窟探勘究竟了。
要找到拜月之门,并不是什么难事,门口又被打破了一个大洞,进去也不成问题,但就在众人慢慢进去探路的时候,也不晓得是谁碰着了什么,一下震耳巨响,跟着便是一阵阵天崩地裂,拜月之门附近整个崩塌,众人吓得拔腿狂奔,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但还是有几个人走避不及,被落石活活砸死,当石块崩塌终止,拜月之门已经被大量的落石给堵塞,没有十天半个月难以打通。
“呃……所以,你们一大堆人下去探险,闹了个灰头土脸,最后还什么东西都没捞到,也没看到里头有什么?”
虚江子问了一句,众人面带尴尬地点头,跟着便抢着问虚江子之前在地下究竟有什么发现。
“等等,待我想想……”虚江子觉得事有蹊跷,拜月之门里头的机关,如非懂白虎一族密语之人启动,再不然就是那种需以过人大力开启的笨重机括,照理说不该随便碰碰就启动,更别说崩塌,白虎一族也不像那么爱用炸药的样子。
虚江子有了一个猜想,在询问众人是何人率先进入洞窟,得知是宇文龟鹤,并且整个探索行动也都是他的派系在主导后,虚江子就完全明白了。太阳王临走前,曾说过地下洞窟他已暂作处理,没想到却是如此处理法,这下子所有人都进不去,也无从知晓里头状况,死无对证,解释起来就简单了。
“我前几天晚上,和姗拉朵一起到地下看看状况,结果碰着了一个白衣高手,他身高……”
“等一下,你上次下去,碰到一个黑衣、一个灰衣高手,怎么这次又碰到一个白衣高手?这域外哪来如此多的高手?”
“这个……域外什么时候多了这些高手,我哪会知道?或许他们本来就存在,躲藏在地下,只是被我们发现而已,至于为什么穿白衣……那你要去问他啊,人家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管得着吗?洞窟要是没被你们弄塌,改天跑出一个穿七彩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毕竟是太阳王的弟子、西门朱玉之友,虚江子多少学到了一点抢白的功夫,尽管这些话说得连自己都感到可笑,但看到众人明显被镇住,一时无声,他暗呼一声侥幸,继续以平静的表情扯谎。
谎言内容没多少新意,大体上,就是在地下碰上无名的白衣高手,并且被打伤,那名高手还提出警告,表示此地并非无主,如果妄想染指,必生横祸。
“那个高手的武功好厉害,我生平都没见过这样的强人,说不定……你们探路失败,岩壁崩塌,就是他搞的鬼。”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但如果地下寻宝这件事行不通,楼兰大军随时都会杀到,届时己方手上没有任何筹码,如何应敌?怎么是好?
虚江子准确地察觉到了众人的担忧,深吸一口气,道:“各位不用担心,照我推算,短则十五天,运气好的话该有一个月,楼兰内部自顾不暇,不可能有余裕来料理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
“这个就不便说了,但我的推测绝不会错,要是在这十五天内,楼兰有一兵一卒前来,不用等两军交战,我直接自刎,以谢诸位兄弟。”
这句充满自信的话一说,众人望向虚江子的眼神都不同了,看他那副成竹在胸,万事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即使身体不能动,却还是有股令人心悦诚服的领袖气派。
而不管众人眼中是惊讶也好,是敬意也罢,只有虚江子才知道,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没底,一半是虚张声势,先唬住大家,稳定军心的,但宇文龟鹤总该会替自己把这话传回去,若太阳王连压制楼兰十五天的权威也没有,那他也坐不稳楼兰王者的位置了。
除此之外,虚江子突然有一个领悟,平常自己看西门朱玉,总觉得他神机妙算,好像什么事情都如他所料,掌握得好好,现在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天晓得为了给身边的人信心,西门朱玉有多少次故作姿态,其实也是心中忐忑,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吹牛。
“……原来,智者就是这么一回事,重点是台面下的运作,我好像也有点懂了呢……”
虚江子心中感叹,脸上却显得精神奕奕,委派各路人马工作,尽量整备实力,以待楼兰,同时也寻找退路,没有必要非固守此地不可。
所有人开始照着虚江子的调派行事,这座兵工厂内一时间整个忙碌起来,地下洞窟的事暂且被搁置,虚江子见他们全心投入的样子,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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