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寥和盛庸一起回到应天来。一进京城,他便径直策马往家的方向跑去。这次,他要先回家,不要让秋儿再生抱怨。而且,皇宫也不是原来的皇宫了;他早已不是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的御前侍卫,他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人臣,刚刚从外征战回来,不能如此心急入宫面圣,而必须先报奏圣上,然后等到天子降旨,才能入宫。
盛庸先去曹国公府上拜访——以免曹国公心生怨恨,大将军如是说。沈若寥赶回家来,将马拉入小院,都没有意识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兴冲冲地就一头闯进了堂屋。
梁如水吓了一大跳,手中正浇花的瓶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溅了一地的水。
沈若寥愣愣地望着梁如水,一时间莫名其妙。
“梁……蓝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梁如水惊讶地望着他:“沈大人?——沈侯爷,您回来了?”
沈若寥纳罕地点了点头。
“我奉诏回京复命,刚刚回来。您——您怎么会在我家里?秋儿请您来的?我还不知道你俩已经认识了。”
梁如水沉默片刻,低头屈膝道:
“沈侯爷误会了。这里不是您家。天子已经为侯爷另择别居,差人将侯爷全家搬了过去。现在这个院子,是贱妾与胞弟同住。”
沈若寥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才意识到,屋里的布置已经完全变了样,根本不是他印象中自家的样子。他慌忙回头,才发现院子里也不一样。
他立时大为窘困,忙不迭地退出堂屋,弯腰站在门廊下,低头拱手谢罪道:
“若寥糊涂,实非有意闯入,我确实不知道。还望小姐恕罪!”
梁如水跟出来,淡淡微笑道:
“侯爷言重了。不知者不怪。”
沈若寥一时脊背僵硬,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被梁如水的美貌灼伤了眼睛。他仍是赔礼的姿势,恭敬地问道:
“我刚刚回来,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家在哪里。可否请小姐为沈某指路?”
梁如水道:“侯爷客气;侯爷府就是当初的凉国公府,侯爷一定认得。”
沈若寥又吃了一大惊,险些坐在地上。“凉……凉国公府?这……”
梁如水却丝毫波澜不起,仍是客气地问道:
“侯爷可有家弟的消息?”
沈若寥还没有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答道:“蓝……蓝蓝指挥被天子召入宫去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吧。”
直到这时,才有一丝细微的愁容,在梁如水两眉之间淡淡地抹开。
“家弟可有犯错?”她问道。
“没没;蓝小姐放心,我敢肯定天子只是思念令弟而已。蓝指挥这一回东昌大捷,立有大功,天子定有重赏。”
梁如水又屈膝道:“还要多谢沈侯爷抬举照顾家弟了。”
沈若寥如处油锅,此刻唯欲逃跑。
“蓝小姐才是言重了。蓝指挥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无论到哪儿都会脱颖而出,和若寥没没没什么关系。我我这就走了,多谢蓝小姐。”
他说完便转身奔出了院子,跳上二流子,逃之夭夭。
他走到凉国公府来,在外面围着府院走了一圈,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是否听错了。
凉国公府?
他住凉国公府,凉国公遗孤反而去住他的小院子。
皇上啊皇上,你这不是成心害我吗。
好大的一圈。他走完这一圈,感觉仿佛——说不上的;他从没绕“金陵第一园”魏国公府走过一整圈,不知道是否比这大。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个公爵府。就算天子封了他做什么东昌侯,他也只是个侯而已。鸠占鹊巢,早晚要生祸患。
他在门口停住,下了马,走上高高的门阶。朱红的大门紧闭,上面的门环兽头十分精美。他犹疑地敲了敲门环。
门从里面打开,却是虎生;他松了口气。总算开门的确实是他家人。
虎生见到他,大喜:“老爷!是您回来了!”随即回头冲院里不知什么人招呼:“快,把老爷的马牵到马厩去!”
从里面跑出来一个陌生的仆人。沈若寥诧异地望着那人牵走二流子,问道:
“这……这是谁?”
虎生道:“都是皇上赏的,老爷现在是侯爷了,身边不能少了人伺候。”
沈若寥抱住了头:“荒唐,荒唐……”
“荒唐什么?老爷?”虎生只顾开心,热乎乎地问道。
沈若寥问道:“虎生,你喜欢这院子吗?”
虎生笑道:“那还用说;简直太大了。我到现在还常常迷路。有池子有花园,到处都漂亮。房子也宽大舒服。夫人和豆儿都很喜欢,都说,府里什么都齐全,唯独只缺老爷。”
他们都喜欢。也好;他们喜欢就好,反正自己马上还要走,还得回前线去。这院子究竟怎么样,和他其实并没多大关系。只要秋儿开心就好。
沈若寥叹了口气。“也罢。你来给我指路吧,我什么也不认得。夫人现在在哪儿?”
“在后园卸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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