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幸福

    我不喜欢我的大学时期。

    那时的我，好象生活在荒漠中。我渴望着什么，可是我一无所知。我想得到的都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但是我就是够不着。这更让人痛苦。

    翻看那时的日记，我写着：“在大学，所有的女孩都像含苞待放了很久的花朵，一旦盛开，耀眼眩目；只有我，是还没打苞，就已经被虫蛀死的枯枝。”

    本该是一个女孩化蛹成蝶舞翩跹的时刻。

    时常，我会感到自己很累。可是，我不敢休息，也不能够休息。

    那时，我是没有拥有青春的。当时父母不在身边，生活很拮据。幸好还有一群高中时期的朋友，同在一校。年龄相同，看世界的角度相同，看问题的方式相同，感兴趣的事物一致。他们经常聚在我家，玩耍嬉戏，不是不快乐的。

    我这个人在生活能力上的考分几乎为零。比如买东西。去市场对我而言真是一种折磨。我讨厌毫无目的地逛街，在一个又一个的店铺里挑选着想要的东西；而且我对于商品的价格一无所知。以前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妈妈给我准备好的。

    当时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充当了我的生活顾问。每次我要买什么东西都会叫上她。

    有一次，因为没了当季的衣服，她陪我去买。我若看中了，就由她来和卖主还价。正当我们逛着服装街的时候，我看到和我家住不远的一对母女就在我前面几米的一个服装店看衣服。那个女儿大概是看中了一套，她的妈妈于是很热心地怂恿她穿来试试。

    我楞在那里。

    止不住的心酸和难过。

    因为我不能如此。我的妈妈在外面很努力地为生活打拼，辛苦而艰难，远离着我。

    可是，和妈妈逛街的幸福在这一刻准确而有力地击中了我的心脏。和妈妈一起逛街成了我久久的沉重的渴望。

    我快大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不是像电影里或者小说里描写的这么好，出去挣到了钱。事实恰恰相反。家里的生活也日渐拮据。我常常想：不知道还会坏到什么程度。如果还有更坏的，那就赶快来吧。达到了最坏的，我就可以有理由相信生活会慢慢朝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好象永远都达不到最坏的程度。

    和妈妈的相处也变得有些困难。我不认为这是由所谓的代沟造成的。而是两个人不同的处世想法和不同的性格造成的差异。困苦的生活让我们在捉襟见肘的尴尬和无奈中磨练着彼此的忍耐力；神经在不断地变粗，以适应着粗糙的生活。

    和妈妈逛街，早就被我抛到脑后。没有钱，没有时间。

    那是多么平常的平常的一天。吃完饭我坐在妈妈房间的床上看书，盘着腿。妈妈坐在我身边缝补一条裤子。我们都是在窗户下。

    寂然无声。

    可是，我忽然感觉到什么。我抬起了头。并没有什么异常。

    看着妈妈低头缝补的样子，看着我自己盘腿坐在她旁边。我忽然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了幸福的感觉。

    如排山倒海，却是潺潺细流。

    真的是这样。

    空气中弥漫着这种平静的令我感到不安的感觉，胸中潮水一般一股股得涌上来。我惟恐稍纵即逝，努力克制。我的手因克制而有点颤抖，嘴巴发麻。

    幸福，我渴望了很久的幸福。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安静的时刻，和妈妈共处。安静平和从容。

    好象时光倒流，我又成了她的不懂世事的小孩，没尝过失望，没尝过沮丧，没尝过无奈。我一直在她的怀里，安然地生活着。什么都有她来挡着。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我看见了很多微尘在空气中不知疲倦地舞着，变幻着。

    一下想起了我曾经看过的一个童话。地板下住着很多奇怪的小矮人，他们辛勤地劳作着，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捕捉空气中的灰尘并收藏起来，因为他们以灰尘为食。

    而现在，我好象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在成长的岁月里，我充当了捕捉手，捕捉着充溢在空气中点点爱的微尘，把它们聚集在一起，密封在一起，收藏发酵。最终制成了幸福。在无人的时候，在我需要的时候，我会拿出来，以之为食。

    它们会支撑我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