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看也没有看他,直直地从他面前走去,接着踏过破烂的门槛,缓慢地走到了燕无归面前,低着头看着她的一头白发,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划过一次不忍,接着他缓慢地跪了下来,轻声道:“看着我。”
燕无归顺从地抬起头――她瞳孔中的黑色也被那黑线吸走了,白瞳中没有丝毫情感,仿佛一座雕像一样,无悲无喜。
季秉烛细细地打量着她即使这样也美得令人心动的脸庞,许久之后,脸上骤然绽放出一抹笑容,他轻轻摸了摸燕无归的脸,柔声问道:“你会恨我吗?”
燕无归苍白的唇微微动了:“不。”
两张绝美到几乎妖异的脸庞在一起几乎给在场所有人一种美到心悸的错觉,季秉烛伸出手轻轻按在了燕无归的眉心,低声喃喃道:“为什么还不恨我呢?”
禾雀似乎看出来了季秉烛想要做什么,瞳孔剧缩,猛地朝着他冲了过去,声音惨厉地叫了一声:“不要――”
季秉烛柔声道:“也对,大概是因为你不是她吧。”
话音刚落,他指尖一股灵力猛地窜了出去,击在了燕无归的眉心上,下一刻,她整个人就仿佛被人抽去了所有生气一般,从手指开始逐渐化为了一寸寸飞扬的纸屑。
接着,从四肢开始,她的身躯像是纸张遇到了烈火,一路烧到了头,直接在原地化为了漫天的纸屑。
禾雀的手晚了一步,指尖刚刚触碰到了燕无归的脸庞,她整个人就完全化为了一堆废纸屑,被漫天狂风垂着飞舞起来。
禾雀一下跪到了地上,伸出手拼命地去拢那各处去飞的纸屑,只是拢了这一堆丢了那一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纸屑从他指缝中缓慢消失。
他蜷缩着身体跪在地上,额头抵地,许久之后猛然发出了一声哭泣的哽咽。
季秉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禾雀,脸上没多少表情,他轻声开口:“以画复魂是一条不归歧途,你若是再以画复魂,就连还神大能都救不了你,神魂陨落,灰飞烟灭,符禾雀,我对你说过多少遍这样的话?”
禾雀的肩膀一僵。
在禾雀前些日子为季秉烛画了一张阿鸦的画像时,季秉烛就曾经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只不过当然的季秉烛是怒气冲冲,满心都是愤怒,而此时的季秉烛,虽然说着同样的话语,但是那眸中已经满是冰冷和绝望。
禾雀缓慢抬起头,含着泪的眼睛看着季秉烛,像是本能一样,喃喃回答:“四十八次。”
季秉烛微微歪了歪头,又问道:“那我这又是多少次杀掉了你的画中魂?”
禾雀的身体猛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眼中的眼泪再也含不住,直直地落下来,一瞬间爬了满脸,他跪在地上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我知道画中魂……是不归歧路,可是君上,阿殃,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
禾雀哭得太过凄凌,嗓子几乎都哑了,听着极其刺耳,他狼狈不堪,再无平常那副高高在上的君上模样,仿佛是个卑微的乞丐,费尽心机只是想要得到一点救命的口粮。
季秉烛没有去管他到底是如何挣扎的,只是在禾雀悲切的哭声中冷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做出多少画中魂,我就会毁掉多少。”
禾雀哭得险些背过气去,但是还是道:“不要……禾雀求你,禾雀……”
季秉烛压低声音道:“你还打算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他很少这么冷淡地对人说话,也很少露出这般讽刺嘲笑的表情,更何况是对着他很重视的禾雀,冷漠的表情加上他半边脸上的黑色花朵,险些极其阴森怪异。
在场所有人没人能摸清楚此时的季秉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饶是一旁杀气腾腾的边龄也不自觉地收敛到了身上的杀意,缩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禾雀道:“画中魂真的有用,君上,阿殃,你让我再试最后一次……”
季秉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到底想要试什么?想要复活燕无归吗?”
禾雀哽咽着没说话。
季秉烛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单膝跪下来,一记耳光甩在了禾雀脸上,这一掌他用了灵力,完全没有丝毫留手,直接将禾雀打的半边脸都肿了,耳朵一阵嗡鸣,半天都没听到声音。
而他终于能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听到季秉烛在他耳畔喃喃地开口:“可是你看看你造出来的那个……燕无归,真的是真的无归吗?难道……”
禾雀缓慢抬起头,就看到季秉烛皱着眉头,眼眶发红,因为声音压得太低而变成了气音。
季秉烛道:“难道,你造出来的那个东西……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怪物吗?”
“不怕死,不怕痛,不懂情感的怪物,就是无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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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我是在对你告白诶!喂
季秉烛抓着禾雀的肩膀,道:“就连你自己都不觉得那是无归了,为什么还要再自欺欺人呢?”
九百年前的禾雀只要看上燕无归一眼,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一样脸红傻笑半天,若是有人说燕无归半句不是,他能张牙舞爪地上去挠人,就算是他奉为神明的季秉烛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