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笑了。”玉儿说。她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像是气馁,又像是愤怒,偏偏又有些寂寞。她见过他意气风发时的模样,也听过他一心求死时的恳求。可他如今又笑起来了。
“……不是我自己修的。”喻余青慢慢地说,他想起有个人曾对他说过,我无论修什么也是为你修的。如果没有王樵,他现在应该已在复仇的恨意中燃尽了余生,埋入某一处冰冷的泥土底下。是他连拖带拽,连哄带骗,连修带补地,将自个恨不得打碎了,和成泥弥住那所有的缝隙,把两个人和成一个整。
玉儿道:“我也想要修好我自己。”她见喻余青瞧过来,便歪了歪头,指指自个的脑袋。堂上一柱长香供上香案,备着攒火计时。喻余青知她头脑有些毛病,不谙世事,智力在小时还不觉得太过,如今却知应是不如同龄人的;更何况还有时时发作的癔症,玉儿管叫做头疼病。“上次石猴说,你的头疼病好些了?”女孩双眼空濛地望向前面。“青哥儿……救救我,”她声如蚊蚋,“有个人在我脑袋里。”
喻余青一诧,还未待再问,只听磐鼓一敲,长香点上了,这一盘赛局已开。周围人倏地袭向各个绕柱蟠龙口中,各要先抢一颗金珠到手。他心思一分,暗道“不好!”正要出手,却见眼前白光一闪,玉儿仿佛化作一道电光,倏然出手,却并不去如其他人一般争抢金珠,反而缠身而上,一双如羊脂膏玉的手里却挟风蕴雷,掌势犀利,朝他袭来。
喻余青猜不透她突然反目是何用意,知道在这一场中与人缠斗没有丝毫好处,急忙向后飘开。谁知那掌风便似活了一般,排山倒海追至,全然不似一个这般年纪的女孩能使得出来,直迫得他胸口好像被一堵坍墙巨石按住,连呼吸都被压得不畅,只得往后不住倒退。眼见得已经到武场边缘,他双脚一蹬,使个‘倒翻鹞’转到半空,他身形极快,浑若生了双翼,本就是轻功里首屈一指的大家。可一转头时,玉儿仍快如鬼魅一般紧紧相随,匪夷所思,好像这周围风声雨势,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喻余青心知不能留手,单手一弹,玄铁黑剑应声出鞘,半空中旋身掠下,顺势削她面门。他不欲伤她性命,剑锋到跟前时微微一转,只见地上倏地被剑气划开一道道凹痕,剑柄倒转,去撞她颈侧“天鼎穴”;可就在这时、一股气息宛似地底一道狂流卷上,身子周遭猛地被套入一个无形的怪圈当中,喻余青双眼一蒙,陡然不能见物,似眼前全是雨水雾气,看不清楚,喉头紧跟着被紧紧扼住,他只得弃招回救,却察觉不是被人以锁喉功夫拿住,倒像是被风扼住脖颈、被水汽塞住喉头,无法呼吸。虽只是短短一瞬,在高手过招之间,已然足以要了性命。而就在这时,场中同一组争夺金珠的各位也都察觉,北派的迟戍、八教的灵枢上人几乎同时暴起,他们都早已勾连,明白单打独斗要胜过这鬼面青狐谈何容易,但这一场可是唯一一次可以联手杀他、又不违反武林规矩道义的绝佳时机!
心念电闪,杀机已动。灵枢上人使一道捆仙绳,绳头金钩倒挂,如刀如鞭,当头罩下,直取头顶命门;迟戍则使一套大开碑掌,对准后心一掌击出。电光火石之间决不能留情,因此下的都是拼命的杀着,二者无论谁先得手,怕是能将喻余青直接拍得浑身筋骨俱碎。
旁观众人万想不到只一霎眼间便图穷匕见,阳乌子喝道:“好卑鄙!”伸手抓过酒杯,便要掷出;却在将出手时微微一顿。
以他武学大宗师的身份,敏锐地觉察出了有什么不对。“咦……?”他转头看向卑明,道人松朗一笑,伸手将他的酒盏按住了。他转眼去看前边,靠在前头王樵的背影原本懒做一滩,现在却绷得笔直,像一头蛰伏的野兽;也就在这一呼吸间,捆仙锁的金钩不知为何准头一错,袭向迟戍的肩头;迟戍那一掌原对着喻余青后心要穴,却不知为何一霎眼便已到了灵枢上人身前,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收势不及,灵枢上人只得硬生生出左手对掌相碰。迟戍练得金刚臂力,内力雄浑,谁人可当?那一支左臂立时发出啪啪如干柴爆裂的声响,一刹那间,腕骨、臂骨、肩骨、肋骨一齐折断,连血也喷不出来,整个人登时委顿成一团。
喻余青虽目不能视,难以呼吸,但听音辨位,知道前后都有杀着袭到。突然间只觉眼前一亮,喉头一松,钳制已开,立时矮身滚地,左肩一借力,身子便转了半个圆圈,同时右腿横扫,撞中迟戍膝上阴市穴。这一中之下,人立刻支撑不住,半跪下来,也亏得是这一下,他因祸得福、避开那金钩反挂箍颈,逃过一劫。
喻余青不敢恋战,一个倒翻层浪跃开距离,抻眼一望,知道龙口中的金珠都已被人夺去。但旁的人他倒也不在话下,剑风一振,寒气登时迫得两人尚未近他身子,兵刃已呛啷落地,他出手实在太快,那两人尚未看清来路,身子已然僵住不动,根本猝不及防便被点中穴道,金珠也落入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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