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少一层担忧,却没料想他居然也在这里,忍不住狠狠捶他一拳,“你好好地为什么要在这里!!”心中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悲,喜的是终于能见他一面,悲却悲的是不见得能从这里出去,岂不是要拖累他陪自己一起埋骨山中?一时心中万语千言,竟不知该先说哪句,先问哪句,只听彼此心跳卜卜,撞着腔儿要跳出来。
文方寄一窜数丈高,抓住铁索,略缓一缓劲,只见底下一片浑白的蒸腾水雾当中,一张张人脸模糊成一个个黑色的圆点,倒真像王潜山所说的那棋枰上的黑白,混沌的声音朝他不断喝骂追打。文方寄将贝衍舟背在背上,道:“你抓紧我,我们往上去!”
贝衍舟惊道:“上面没有路啊!”
文方寄大口喘息几下,皱眉道:“这水雾怕是有毒,下面不能呆了!”
“你一个人还上得去……背了我怎么能上去?快放我下来!”
“别废话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这如今已然长开的少年赤红了眼睛,“你总是摆着大人样子,其实什么都不明白!!”他说罢深深提气,又往上猛跃了数丈。底下呼喝声渐小了许多,惊恐的叫声反而多了,有些人也似乎发现了雾中毒素,开始勉力上窜;几人争先恐后,为了争夺能够暂且借力栖身的铁索打成一团。文方寄浑身绷紧如一张满弓,所有周天运转全数拉到极致,又往上堪堪跃高一层,想要抓住铁索,底下突然有人猛地窜高,后发先至,越过头顶时在他肩膀上狠狠跺了一脚,自己借力上攒,一把抓住了那条铁索。文方寄被他踩得身形猛然一挫,眼看着就要翻下去,愣生生提一口气在,五指猛然扎进一条山缝,将两人的下坠重量堪堪挂住,只听得骨节一阵喀喀作响,他咬牙硬忍住一声痛呼,肌腱也撕裂了。
贝衍舟急忙取出两枚龙爪钉,砸入墙中,暂缓借力,道:“你不能再逞强了!”文方寄道:“不逞强,我俩一起掉下去烧死?”贝衍舟想了想,突然脱去外袍,撕下衣襟,结成长绳,将龙爪钉结在一头,一面在他耳畔道:“我打灭长明灯,你趁着那一下由明转暗时的时机,将这个钉子甩过去勾住绞盘,那时候一片混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直接荡过去攀上天顶乾坤门那里。”
文方寄点点头,“你有暗器吗?”贝衍舟一笑,手指往耳廓一摸,耳环落在手里,瞬间便给他拆做四个金环,扬手打去;长明灯应声而灭。众人都啊地一声大叫,文方寄趁机一掷,那长钉倏地飞向绞盘,缠了两圈,啪地一声打开四爪,勾住四周铁壁。“抓紧了!”他猛地松手,抓着绳索荡过去,一只手不太用得上力气,就用绳索绞住手臂,一点点在黑暗中向上攀爬。四周一点光也不见,周围的呼喝叫骂入耳不闻,只有交叠的身子滚烫的热度和心跳声无限地放大,那短短的一根绳索似乎永远也攀不到头。我们是再往上,还是往下?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
贝衍舟不禁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滚烫气息吐在他肩窝当中,“傻小子……他们不是叫你留在外面吗?北派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当十二家的族主。”他想了想,“我还以为你也想在这楼里登顶,你也想做开山立派,武林至尊。我以为你终于不绕着我屁股后头跑了。我们多久没说话了?你不听我的了,你什么都有自己的主意,要做自己的事情。”他顿了顿,声音舔着耳廓,噎在喉咙里,“我刚刚还在想,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在想如果我见不到你那我最后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好像是我说你烦死了,而你叫我滚出去。你不该在这的,可是你在这,我好高兴。”他低低说着从未出口的话语,黑暗中一切都仿佛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