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兰整个人扑上来,羊排都怼到她嘴上了:“尝点儿吧,你平时不就爱吃这个么?三郎昨天守夜怕是也累了,吃完饭咱们去歇一会儿。”
殷胥斜眼,看了一眼张口咬住羊排的崔季明,轻轻冷哼一声。
坐在对桌的独孤臧要和张富十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了。
显然殷胥跟季子介之间颇为熟稔,肯定不是他们对待皇帝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但也不能这样——正大光明的撕逼啊。
崔季明拎起压在她身上,给她塞了块羊排的考兰,撑直身子的时候,“不小心”压在了殷胥的手背上,她就跟装作不知道似的没拿开,殷胥眉梢抖了抖,没说话。
考兰又端了酒杯来:“今日是大年初一,郎君千杯不醉,为什么不喝两杯?倒是独孤将军和张将军下午都还有要事喝不了,董将军——”
董熙之两耳不闻窗外事,低头只嘬小羊排。考兰噎了噎:“董将军也不会喝酒,桌上也就奴能陪郎君喝两杯,我给郎君满上。”
崔季明馋酒,肉可以不吃,这酒本就是今天新开的好酒,递到嘴边怎么都有点拒绝不了。她这才低头要抿,殷胥抽出了被她不小心压住的手,搭在膝头:“倒是一直想看看金龙鱼,也不知道金龙鱼还记不记得我。我已经用罢了,不若季将军带我去看看马。”
她心道:金龙鱼要是能记得你就怪了。
崔季明后背一麻:“……好。”
考兰扭了扭身子,坐直身子,低声笑道:“奴知道郎君没吃饱,回头叫厨子再蒸些饼子,郎君先去吧。”
崔季明:考兰你闭嘴吧你再这样我就没法活着回来了!
张富十和独孤臧连忙低头,学着董熙之吃的浑然忘我的样子,拿截羊蝎子嘬的跟吹哨似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圣人倒是迈着步离开了,崔季明那手背擦了擦嘴连忙跟上。独孤臧等回头看见俩人的身影从长廊那头消失了,这才扔掉跟黄鼠狼啃过一样的羊骨头,看向考兰,摇头敬佩道:“你这样敢跟皇帝顶嘴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指不定明儿我就见着你脑袋挂城墙外头了。”
考兰翻了个白眼:“往常我也不不愿意顶他,切,瞧他那得意的样子!耀武扬威!”
张富十是愣没看出来圣人到底哪儿得意了。
考兰越想越气:“他就是显摆!他要是威胁她,逼我走,我就远走高飞,找哥去!哼!”
完全不了解刚刚一场隐隐血雨腥风的董熙之抬起头来:“哎呀我说这羊排真好吃啊!齐州这几年穷的我都快不知道羊肉啥味了!哎?季将军呢?圣人呢?”
张富十:“……”
独孤臧:“……你还是好好吃你的吧。”
考兰斜眼,道:“可怜孩子,在军营里吃了多少年猪食,这跟在猫尿里煮过似的羊肉你也觉得好吃,都给你,来来这些都给你。”
崔季明追过去走廊,还没来得及转弯,殷胥一把拽住她的手,俩人从扫干净雪的小道上下来,踩在软软的雪窝里。
崔季明:“你生气了?”
殷胥:“他就是个半大孩子,我跟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崔季明:“那你这干嘛,一副要教训我的样子。”
殷胥倚着墙站着,拽着她的手指不撒手:“我想你不成么?你从朝堂上走,可是连头也不回。”
崔季明靠着他:“你不是下朝了么,难道要我独留在原地,痴痴望着你离开的方向么?”她语气实在是嘲讽,搞的殷胥不好意思承认他确实这么干的。
殷胥:“我恨死上朝了,否则这会儿我们还可以躺着呢。”
崔季明叹气:“行了吧你,这才几个时辰不见面,你至于追到这里来么!”
殷胥环住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只觉得崔季明太磨他心智,两辈子养出的良好习惯,可以要她轻而易举的破坏殆尽。殷胥:“我不想……不想让你去打仗。我也不想上朝了。真烦。要是能咱俩也能有个休假就好了。”
崔季明抱住他,大笑:“怎么着,要是有休假,就让人端着吃喝,几天几夜脑袋发晕也在床上不下来?”
殷胥:“你也就说起来有本事,到时候说不定吓得倒退三尺。”
崔季明噎了噎:“我就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
殷胥微微抬起脸,瞧她吃瘪的样子,有些想笑,却又道:“你每次都是,先是火急火燎,只要是我温吞了,你又生气。等到之后,你又无所谓起来,独留我一个人满心在意。”
崔季明:……我特么都快被强奸到失去意识了,好不容易逃下来,还想让我热情如火,你要求这么高,怎么不买个能漏气的去?!
只是这一刻,殷胥望着她的神情,崔季明忍不住又想起来某人昨日又傻又急的样子,心里头痒痒的,昂起来头亲了亲他。
殷胥按着她的额头,半晌道:“我会想你想到要死的。”
崔季明笑:“说那么文艺干嘛,直接说自己就满脑子龌龊不就行了么。”
殷胥咬了咬她嘴唇:“你比我下流多了,还有脸说!”
崔季明此刻真觉得,想永远不会到洛阳城去,永远不过了这个正月,永远都留在这个年纪。这几日的美好几乎都让她忘记了自己还在战区之中,然而不过大年初三,紧接着而来的战报就把她和殷胥打醒了。
和恒冀对抗的朝廷军在年关被突袭,损失过半,如今正在仓皇退至相州。而重要的是,康迦卫手下的太原兵力正在朝他们而来,朝廷军一旦败退,太原军力跋山涉水,疲惫的到达约定好的地点,怕是只能见到他们躲避不及的敌人了。
第252章248.0248.#
兆当真觉得,已经太久,人生没遇见一件好事儿了。
从万贵妃自杀,到他被捅刀,到了太原遇见了百年难遇一次的围城架势,好不容易熬出命来,成为了小将,带着军队来突袭叛军,就只有前两次行动有成果,很快就被恒冀的大批叛军打散,不得不退入太行山中。
天降大雪,将士们哆哆嗦嗦的在临时驻扎的营地过了这个年。
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恒冀并没有能力割断他们和太原联系的运粮道,也没有能力把他们全部围剿。虽然退入山中,天气转冷,至少还没到没有米粮只得吃人的地步。
他性情算是比较有韧性,这几年连番的打击也让他有点怀疑人生了。
然而看周围旁人,似乎找不出几个在这几年运道好的人,康迦卫这几年也是愈发显老。从贺拔公死后,叛军突袭,占了兖州又丢了兖州向西退回,又被朝廷指派来支援太原,这个从西域调至中原的名将一直过的也很无奈。
如今掰着手指算的大年初一刚过完,大军又要按照之前的计划,顺着太行山脚下,南下和朝廷在邯郸汇合,却不知朝廷已经失守了邯郸……
太行山上有连绵的高耸入云的杉树,如今落雪后只留下白绒绒的树梢和光秃的树干,薄雾轻飘,晨光从树干之间射来。山路崎岖,康迦卫牵着马艰难的在雪里走着,远远的一行人看见了似乎山那头的谷中冒出似有似无的炊烟。
兆走在他身边,战马和驮马一并跟着他,脸上胡子拉碴,在脸上薅了一把:“那里是有村子?”
康迦卫:“应该是。你带几个人去问问,那村落叫什么名字,最近的县在哪里?我们距离邯郸还有多远?”
不单是他们军中,大邺也没有几个人从太行山中穿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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