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直视着前方:“李重恩的目标会变成他,我能省去很多麻烦。”
李重恩直接扼住白敬南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他的力气即使到了如今落魄的地步也是奇大无比,捏着那个年轻的男人就像是在捏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猫。
“你是脑子不清醒了吗?!竟敢为了一个像怪物一样的女人忤逆我!”强壮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对他怒目而视。
白敬南脸憋得紫,他挣扎着,痛苦地感觉到脖子不停被他掐断然后愈合,周而复始,不断地重复着这种死而复生的崩溃感。
“喂,这是干什么?!”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李重恩被一股大力重重扯开,万豪拿着铁棒毫不留情地敲碎了他的臂骨,李重恩痛呼一声,却没有抵抗。
他掩饰住脸上愤恨的表情,模样分外乖顺。
“都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万豪喝道,作势又要朝两人打下去,白敬南和李重恩喉咙里咕哝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向自己的囚室走去。
下午的时候,江润到图书馆看书,这里的书类型单一,书藏量也少,唯一的优势是一百年前出版的很多市面上找不到的书这里都有,图书馆在负一层,头顶是天窗,阳光透过玻璃选转而下,能看到空中浮动的尘埃,江润仰着头,她看到了头顶上的蓝天,还有茂密的草丛,她全神贯注,仿佛外头的世界十分神秘,她从未涉足。
江润伸出手到天窗下方,阳光落入掌心,她却像是被灼痛般猛地缩回手。
她转过身子,注意力却忽然被身旁的书吸引住。
纯绿色的壳子,没有任何修饰,《致史平书——邵宗冷自传》。
邵宗冷是蜀国十九世纪末的哲学家和政治学家,他的《理想之境》部分章节到现在都被蜀国大学教科书收录,也算个近代里程碑式思想家了,只是晚年好像十分不幸,一直流亡在海外漂泊不定最后郁郁而终。
江润翻开扉页,书里没有前言和目录,开头便是一个大喇喇的“史平兄”三字,封底也无价格什么的,很奇怪的书,她甚至都没听过邵宗冷出版过这一本,不过也许是她孤陋寡闻了,她至今都记得大学政治课文上那几句话:
“革命之解决是会基本矛盾的主要方式之一,是推动社会展特别是社会形态更替的重要动力,社会物质生产力展到一定阶段,便同他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有生产力的展形势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
史平兄:你好!
距八七年白鹭璇码头的一别又过去了六年,我依旧记得十分清楚,当年我们是怎么如何在狭小黑暗的屋子里讨论《理想之境》,如何为我所热爱的祖国画下蓝图的。依稀记得年幼之时,蒙国的货轮驶入了白鹭璇,穿着丝绸和棉布的蒙国商人们将洋表洋灯贩卖给穿着麻布在严冬中瑟瑟抖的我们,蒙国给我们带来了另一个世界,我以其为模板,为国家想好了未来的道路。
从革命开始,在波折中螺旋前进,解放思想与生产力,于是工业革命和学潮开始了,体质改革开始了,一切都生得如此顺利而又充满折磨,我以为我们的未来会像如今的城市一样,有了白炽灯,城市只剩下了光明,我们会得到我们期许的一切,人人平等,民主和自由,真正由内而外的解放,这是我所期许的理想之境,我以为这会成为人类社会的最终形态。
但是经过这六年周游诸国之后,我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人类的展真的是一直上升的吗?如果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展的极限又是哪里?我们会走到哪一步呢?
史平兄,你绝对不会想到这六年的流浪我经历过多少震撼和困惑,你绝对不会想到外头世界的变革有多么复杂,那些驱除了黑夜的国度失去了原本的信仰,崇拜着金属与水泥,他们用繁文缛节规定好了自己的每一个步骤,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生活在忙碌的空白中,他们追求绝对的平等,你一定想不到一个拖了两年轰动全国的谋杀案,凶手最后却能逍遥法外,即使所有人都认定其有罪,然而所有人都认定依据法律的判决是公正的。
我质疑这种平等,磨平了所有思想,法律成为了上帝——然而谁又能真正编写出完美无缺没有丝毫偏颇的律法?听证会日复一日,时间被无限拖长,人们的灵魂被压榨得彻底,生活没有丝毫的意义,连自杀都成为了一种主流。
这难道就是蜀国的未来吗?机械而冰冷,所有人都成为了一种体制,所有人都在赞美这种稳定的社会构架,不知道你能否想象,这是我到蒙国柯西莫市一个月时的想法,为了尽快融入这个国家了解这里的文化,我参加了几次听证会,甚至参加了年前的大选演讲,进入工厂工作过,这里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巨型工厂,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自己的任务,你也可以顺应规矩努力上爬,或越出体制之外成为罪犯接受人民的审判,不过一切也止于此,没有人会关心过自身范围的东西。
直到半年后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关于这件事下回我会细说。
望回信。
邵宗冷
九三年六月于蜀国驻柯西莫</P></DIV>
<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