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枪毙!”齐远山掏出手枪,“找到孩子,全体人员奖励一万块大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兵们摩拳擦掌,散开队形,但谁都不敢落单,以班为单位分头行动,荷枪实弹,以免遇上什么邪乎东西,比如白天刚被处决的那些死鬼。
安娜提着马灯,直接奔向乾陵神道,想到武则天的坟冢上去寻找女儿。齐远山紧跟在她旁边,让她稍安勿躁。但她不可能冷静下来,就像失去幼崽的母狼,如果现在给她一把刀,谁都可能被她砍死。
齐远山不敢想象——万一这可怜的小女儿,秦北洋的遗腹子真的丢了,安娜会不会自寻短见还是彻底疯了?
他强行抓住妻子的肩膀:“你到底看清楚了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不是人。”
“显而易见,但会是鬼吗?”
安娜跪在六十一尊无头骑士面前,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姑……获……鸟……”
“姑获鸟?!”
“传说为死去产妇执念所化,常在夏夜出没,抱着婴儿在夜里行走,婴儿哭声化成姑获鸟的叫声。古书上说,姑获鸟昼伏夜出,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喜取人子养之。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钩星,一名隐飞。凡有小儿家,不可夜露衣物。”
齐远山无奈道:“北方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古时候有个小伙子,在田野里看到六七个姑娘,各自脱下毛衣。他把毛衣都藏起来,但又被姑娘们找回来,穿上毛衣变成羽毛飞走了。但有一个姑娘,没能找到毛衣,便被小伙子娶为妻,还给他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啊,她让女儿偷偷问孩子爹,才知毛衣藏在哪里?她穿上毛衣就飞走了。不久啊,她偷偷地飞回来,带着三件毛衣,分别让三个女儿穿上,结果她们都长出翅膀,跟着妈妈一起飞走,这就是姑获鸟的故事……
中元节的月光又出来了,欧阳安娜挣脱开丈夫,跌跌撞撞地穿过无字碑与翁仲,中间还摔了两跤,一口气爬上乾陵坟冢的山顶,就像爬上武则天的头顶心。
极目远望关中平原的黑夜,山脚下的田野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犹如夏夜墓地闪烁的鬼火,必是在四处搜索姑获鸟和小婴儿的骑兵和工兵们。
安娜重新泪流满面,以掌捶地数次,犹如击打武则天的头皮,口不择言地高声说——
“则天大圣皇帝!小女子欧阳安娜得罪了,请你听我一言——安娜熟读史书,对你了如指掌,钦佩仰慕有加。你是女人,你嫁给过两个男人,还跟别的男人上过床。你生过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你比谁都知道,宝宝就是妈妈的心头肉。今夜七月半,这孩子千里迢迢从上海来到乾陵,不是来给你做祭祀的牺牲品的,更不会惦记埋在你地宫里的镇墓天子。一千二百年来,无数人为你陵墓里的所谓秘密而灭亡,你的殉葬品多到连整座大山都埋不下,还不满足吗?姑获鸟是死去产妇怨念所化,我敢说跟你肯定有关系。请你救救我们母女俩,将九色还给我吧。我虽无以为报,但会发誓毕生给你守陵,让盗墓贼绝不敢近你一步。若你不把闺女还给我,我必动用西洋科学,用诺贝尔的炸药和推土机挖开坟墓,打开你的重重棺椁,将你死后的腐朽丑态,暴露于光天化日下,再砍下你的骷髅头。是时候让考古学家见识皇帝与女皇的真面目了。”
九色的外公是达摩山海盗头子,杀人无数的上海青帮老大。二十岁的欧阳安娜,深得乃父遗风,毫不畏惧中国空前绝后的女皇帝,反而骑到头上明目张胆地威胁。
暗夜苍茫,脚底下的乾陵坟冢,隐隐发出某种奇怪的震动。地宫中的帝王亡灵,感受到了欧阳安娜的愤怒,胜过古往今来一切乱臣贼子与摸金校尉。苍穹刮起强劲的西北风,夹带大漠黄沙,似乎糅杂某个人的声音,从几千里外遥遥而来,飞虫鸣叫般模糊,又在耳边挥之不去。
好像是秦北洋的声音诶?